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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语气和神色都是寻常的公事公办,程勉也镇静下来,就事论事地说:“不用。他刚下值,你让厨房快快做一点,不然拖到太晚,他又没觉睡了。”
    可等程勉再回去,瞿元嘉已经倚在案旁睡着了。
    程勉的脚步声顿时轻了下来,悄悄走到离瞿元嘉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暂时不叫醒他。
    但是瞿元嘉睡得很浅,程勉刚坐下没一会儿,他自行醒了,片刻的迷茫后,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清醒锐利:“……我睡着了?”
    程勉膝行到他身旁,点头:“嗯。就我去找忍冬的这一刻。”
    瞿元嘉对他笑了笑:“你怎么找她去了?我说了不饿。”
    程勉懒得戳穿他:“她还要给你安排客房呢。”
    瞿元嘉挑眉:“哦。”
    程勉抿着嘴笑了一下,先是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然后才凑到瞿元嘉耳旁:“晚点我去找你。”
    瞿元嘉却笑:“你脚步重,还是我来。”
    看出他在强打精神和自己说话后,程勉不做声了。说来也怪,之前等瞿元嘉时程勉觉得有一肚子的话可以对他说,现在人真的到了眼前,反而什么也不必说了。
    不多时忍冬送来了热点心,程勉本来不饿的,但看到瞿元嘉吃得专心,忍不住陪他多吃了一顿。吃到一半时程勉察觉到瞿元嘉在看自己,不由得放下筷子多问了一句“看什么”。瞿元嘉起先笑而不语,直到忍冬端着空碗碟出去了,才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我是说只你我。””
    看他的神色,心满意足之余,还带着真切的腼腆。程勉的心又不争气地急跳起来,想来想去,也不大好意思地抛出一句:“那你早些来,我好好陪你吃饭。”
    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日,别说“早些”,连“回来”都做不到了。
    一连好几天,瞿元嘉都被留在民部值守,从早到晚,一刻都没有离开衙门。见不到人,程勉自然无从得知他在忙什么,好容易熬到了逢十那天的旬假,原以为总算能打个照面了,瞿元嘉还没见到,倒等来了娄氏。
    这场拜访全无征兆,程勉不敢想她的来意,心惊肉跳地去会客。而娄氏的来意确实也出乎程勉意料:她是为瞿元嘉借屋子而来。
    民部最繁忙的时节一在年头,二在岁末,到了这两季,上至一部尚书下至普通小吏,无人不是战战兢兢勤勤恳恳,恨不得一日再多出十二个时辰,才好应付从中枢到各州伸来要钱的手。瞿元嘉的新职位在度支司,总领全国的钱税收支,更是最繁琐、最不容出错。而较之城东的安王府,程府离尚书省要近得多,一来一回能省出将近一个时辰。做母亲的心疼儿子,就亲自来找程勉商量,希望他能暂借一个院子,让瞿元嘉下值之后,少点奔波之苦,多睡个一时半刻。
    听明白娄氏的来意后,程勉根本接不上话,瞠目结舌地盯着她,脑子里反复回旋着一个念头:但凡是另一个人来提这件事,那肯定是别有用意、套他们的话来了。
    回话时程勉尽自己所能地维持着最大的镇定,口气亦很寻常,但内心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在送走娄氏一行后迅速地显现了威力——不然光天化日、坦途平地,他何至于走着走着平空跌了个大跟头?而且,即便是跌了个大马趴,程勉也不急着爬起来,一边抱着膝头抽凉气,一边还笑,边笑边想,这样的好事,居然也能轮到自己头上么?
    不过,纵然应承在先,旬假那天瞿元嘉还是没回来,整整一天,程勉都提心吊胆,只怕横生枝节,空欢喜一场。惴惴不安地等到次日,瞿元嘉终于得了个空,两个人小别重逢之后,言语间一合计,才敢相信这场莫名的成全的确不是做梦。
    他们面面相觑良久,也不知道是谁先回过神来,再也忍不住那交织着荒唐和甜蜜的喜悦,先后躺倒在地板上,滚作一团放声大笑起来。
    瞿元嘉在程府的东北角住了下来。后来程勉才知道,这一片正是自己少年时的屋舍,只是在他去连州之后,随着家里的兄弟陆续成年、成家,许多院落的格局都有所变更,早没有了当年的痕迹。
    客房是娄氏的贴身侍女带人来布置的,凡事显然按照娄氏的嘱咐,被褥、用具一应从王府搬来,忙了一个下午才完事。布置好后程勉带着忍冬去看过一眼,即便是他不懂器用的贵贱,也一眼看出了娄氏肯定是不满意瞿元嘉的简朴自律久矣,才拿着借住的由头,费尽心思,为儿子收拾出一间恨不能尽善尽美的华屋来。
    除了安排起居器用,娄氏原本还想多遣些得力下人来照顾程勉和瞿元嘉的起居,可是两个人都一口咬死,怎么都不要,最后拉锯半天,还是做母亲的妥协了,只送来了两个厨子。
    精心布置的房间、路上省下来的大半个时辰有没有让瞿元嘉多睡上一时半刻尚不可论,有人同起居、又有贴心厨子的结果先一步彰显了:程勉食补药补了一个冬天,没见多养出半斤肉,可陪着半夜才能下值的瞿元嘉吃了半个月的宵夜,脸着实地圆了一圈。
    虽是无心插柳,诚乃可喜可贺。
    正月的最后一天,程勉应召入宫,为即将于二月初返程的颜延送行。
    可上殿后一没见到要送行的人,二没见到主人,孤零零地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皇帝才施施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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