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吴向导将信将疑。
“我也想不通,女人嫁过一次,在一些人看来好像就不再是女人了,是个物件,搬到家里就是。真心想娶,多登几次门,难道真的这么费鞋?”
吴向导哈哈大笑,转头对身旁的年轻向导说:“阿善你可听着点,碰见心仪的姑娘,嘴如果笨,腿一定要勤,要是她有孩子了,也要真心对她的孩子好。等你们真的要好了,还怕没有自己的孩子么?女人啊,如果愿意和你养孩子了,那她的一颗心,才是真的在你身上。”
阿善年纪小,看神色也是腼腆的性子,听完吴向导的“教导”,依然一言不发,神情更腼腆了。
简单吃过午饭后,他们重新启程,再往西驰出十余里地后,又进入了一片山谷。一进山,所有的燥热之气仿佛立刻被屏蔽在了山口,拂面而来的,俱是森森的凉意。
山谷中的路比荒漠还难走,期间一行人数次下马,萧曜觉得已经走出很远了,可一回头,发现山口仿佛就在脚下不远。他回头的次数多了,颜延就说:“司马怎么想到去柳川?”
“我听说丹阳侯何鸿当年率领五十人的孤骑,自昆州驰入连州,就是在此地迎敌。”
“原来司马是为何侯而来。”
萧曜喘了口气,问:“听校尉的口气,是曾经见过何侯么?”
颜延笑着摇头:“我生得太迟,不曾见过他本人。不过西北乃至西南诸州,谁人不知道何侯呢?哦,景彦却是见过的,他家老大人曾在何侯麾下任幕僚,后来因病辞任,然后才迁居连州。”
萧曜这几日偶尔也听到裴翊提及何侯,但从未听过他父亲还任过何鸿的下属。他不免顿了一下:“从未听裴县令提及此事。”
“何侯早逝,也没有留下后人与坟茔。他的部曲引以为莫大之憾事,许多人反而不提起了。”
“大丈夫不死于疆场,却输给了旧疾,着实令人不平,是么?”
闻言,颜延长笑出声,笑声在谷地中久久回荡。在萧曜错愕的注视下,颜延收起笑意,正视萧曜:“戎马一生却死在床榻上,正是莫大的福气,活人因死人而受累,种种不平才最难止息。之前你说要去柳川,我原以为是要看风景,原来是要凭吊何侯。那司马恐怕要失望了。”
“为什么?”萧曜下意识地追问。
颜延笑而不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山梁:“前方就是无忌梁。翻了这道山梁,你自然就知道了。”
山路狭窄崎岖,又多是碎石,他们早就无法再骑马,只能下马徒步沿着“之”字形的道路前进。那山梁看似近在咫尺,可偏偏怎么也走不到跟前。初进山时的寒意再没了踪影,萧曜后背都是汗,惟有暴露在外的手和脸冰凉,双腿更是酸痛不堪,全凭着盯着在前头领路的颜延的背影才能坚持下去。
终于爬上山梁的一刻,萧曜立刻明白了颜延之前那番话的意思——无忌梁几乎寸草不生,山体是深浅不一的赭红色,但是在山脚下,有一条河谷,河谷中没有水声,惟有灿烂的红花开满原本的河道,灼灼然的光芒堪比此时遥远天边的红霞。而在这条无声燃烧的河谷的远方,却是壮丽的群山,藏在最深处的山峰白雪满头,在丛云的簇拥下若隐若现。
“这……”
“柳川就在我们的脚下,连州和昆州以此为界,当年何侯也是在此谷中迎敌。这山谷中长满了红柳和沙柳,在连州西部,一直到昆州,红柳都是五月开花,一直开到十月,这五个月里,只要从无忌梁往下看,都是不见谷地,只见柳花……要是春天来,沙柳也开花了。我们昆连除了沙尘与烈日,还有柳花。司马闻过沙柳花的气味么?只要闻过,就再也不会忘记……都说何侯去世后,尸骨烧作尘灰,一部分洒在桑河的故道上,还有一部分,就留在了柳川。”
下山时颜延挑了了一条不同的路。走到走着,一路上鲜少出声的冯童忽然说:“校尉,这不是下山的路吧?”
山上风大, 却无损萧曜远眺昆州一侧的兴致。听到冯童的声音,萧曜才终于暂时收回目光,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正如冯童所说,走了这么久,还是在山梁上。颜延放缓脚步,一指天边:“天色已经迟了,现在即便下了山,以司马的马术,天黑前也难赶回城里。何况入夜后猛兽出没,不宜涉险。不远处有个烽燧,今夜可以就在那里歇息一晚,待天亮再返程。”
闻言,萧曜不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装看不见冯童不赞许的目光,抢在他开腔前答应下来:“如此甚好。”
去烽燧的路上颜延随口说了句不好空手去,没多大功夫,马背上像是凭空多出了几只兔子和一些萧曜也叫不出名字的鸟。这黄昏天色下箭无虚发的英姿且不说萧曜看傻了眼,连萧曜的侍卫都不禁露出了钦佩的神色。察觉到萧曜的眼神,吴向导露出习以为常又不加掩饰的赞誉神色:“别说连州,就是再把昆州加上,恐怕再找不出比颜延更好的射手了。难怪他们都说蓝眼睛的人天生都是好猎人。”
颜延将弓挂回鞍旁,不在意地笑笑,忽然看向萧曜:“你要我说就和蓝的绿的没有关系。司马的目力也极佳。他是蓝眼睛么?”
萧曜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下意识谦虚了一句:“只是能看得略远些。谈不上什么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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