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很多记忆就已经不太清晰了。他没有宁和尘的功底,抵挡不住大歌女的阵中曲,昏昏沉沉地睡去。至于谁能抵挡得了,就让他们去打吧。李冬青怀中还抱着宁和尘,昏倒前抱住了他的脑袋,俩人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浑身酸痛,口齿生疮,在马车上摇晃着,他睁开了眼,宁和尘便动了,他就坐在李冬青身旁,俩人视线一碰,下意识都是藏。
李冬青要说话,但嘴疼,剧孟拳拳到肉,李冬青的牙还在都是万幸,嘴里有的地方估计已经烂了,但是喉咙发苦,是上过药了。
他在一节小车厢里,外头有人在驾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宁和尘开口说:“知道吗?你睡着的这几日,新年已经过了。”
李冬青就算是还清醒都未必知道,宁和尘这样说了,李冬青便问:“我睡了很久?”
宁和尘:“好像只有两三天。”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宁和尘说,“公主和亲时也没有满地红花,昨天我却见到了。”
李冬青如在梦里,说道:“我竟然不知道,已经要过年了。能让你这么喜欢,应该是好看的。”
“好看,”宁和尘温柔说,“我记事起就没再见过了,山上没有过年这一说,不过师兄弟却会在年根回家,小半个月才回来,我无处可去,觉得过年没什么意思。”
李冬青说:“我要是早早认识你,可以带你去我家。我从小胆子大,村里鞭炮都是我放的。”
宁和尘说:“现在也不迟吧。”
李冬青愣了一下,望了宁和尘一眼,笑了,说道:“当然啊。”
他还在愣愣地想:哦,原来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人是化不开的。
第22章 踏雪寻梅(二十二)
俩人一时沉默, 他掀开窗帘, 往外望了一眼, 看到连绵不绝的山,一望无际。
王苏敏在外头驾马,闻声回头说:“醒了?”
李冬青看见他的时候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罩,却发现已经不见了,他问:“你怎么在这?”
“我走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王苏敏说,“觉得你在骗我。”
李冬青:“那你反应还不算慢。”
王苏敏:“但是当时你已经不行了,有人要抓你,我就跟着来了。”
李冬青问:“那抓我们的人呢?”
“你好好看看, ”王苏敏觉得他真的瞎了,说道,“抬头。”
李冬青脑袋还有点混沌, 转过头一看,哦,车顶就轻盈地站着四个人, 身后拖着长长的、白色车队。李冬青当即又把头伸了回去。
王苏敏在车门外喊:“看见了?”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道士,”李冬青开始慢慢地恢复清醒,问道, “很厉害的一个道士。”
王苏敏:“没有, 我去的时候,只有你和宁和尘。”
李冬青心里古怪,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初入江湖,就已经见到了不少高手,这些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看着神秘极了。李冬青自言自语道:“反正不是来杀我的。”
宁和尘问:“你说什么?什么道士?”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自己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有一个人帮了我,但我不认识他,”李冬青和盘托出,“哦,这要从一开始讲,我在雁门一个饭馆做打杂的,店铺被官府包下来了,给百姓煮粥。县内的官差不愿意做布施的活儿,也一并退给了我们来做,我发放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南方来的道士,见他冻得厉害,给了他一件发给百姓的棉袄,我本以为他就是个普通道士,皇帝派来安抚人心的,没想到后来帮了我很多,是个高手。”
李冬青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宁和尘耐心听着,想了想,说道:“南方的道士,难不成是衡山下来的?”
“郭解也这样说!”李冬青乐道。
宁和尘笑了,说道:“那八成就是了,你倒是会交朋友,五岳衡山,高手如云。”
李冬青这次见宁和尘,却总觉得有些奇怪。宁和尘不凶自己了,反而总对他笑。回忆之前,宁和尘对自己特别好的时候,都是因为自己要倒霉了,李冬青心里稍微有些发毛。
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当然就想着逃跑,李冬青给他使眼色,暗示他能不能打得过,宁和尘却握住他的手,翻开,让他看上面的那只细细的锁链。李冬青皮糙肉厚,甚至没感觉到这个链子。宁和尘说:“塞外的人用的精铁,有自己的锻造工艺,汉人的剑碰到匈奴人的弯刀便会折断。我们却是□□凡胎。”
李冬青看了一眼,原来宁和尘手上也有。链子通过座椅,不知往哪儿延伸去了。宁和尘拍了拍他,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
这不像是宁和尘会说的话,李冬青笑了,说道:“我以为是你着急。”
“我没什么可急的。”宁和尘却说。
李冬青想问,但是又不想问,所以还是沉默。反而是宁和尘先开口问道:“你怎么跑到雁门去了?”
“我就随便走走,”李冬青说,“躲过了这个风口浪尖,我还想回去过自己的日子。你呢?”
宁和尘却笑了,摇了摇头。
李冬青以为他有难处,不想说,其实猜也能猜得到,忙道:“不想算罢了,没关系没关系。”
“我听长江说,你从辽东出来,以为你往上谷渔阳去了。”宁和尘缓缓地说,“我正巧没事,便随便走走,兴许能遇见你。其实只是路过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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