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青:“……”
李冬青不懂风情地直言问道:“你是去找我吗?”
“可以这么说。”宁和尘觉得好笑。
李冬青霎时感到高兴,他总以为自己不算是宁和尘的朋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宁和尘随口道:“到了雁门,便想顺路回家看看,见了母亲、堂兄还有昔日的管家,家中一如昨日,过得也还算不错。母亲做了不少菜,还递过来一碗水酒,我虽然心里有些预感,但是也接过来一口喝了。”
这与李冬青想的,并没有差很多。生身母亲想要你一命,若是李冬青,他也给了。
宁和尘说:“我倒也并非是为了他们而活。仔细想想,我爹如此刚烈之人,一心护主,得知我今日所作所为,怕也容不下我。”
李冬青不知从何劝起,呐呐半天,然后道:“可你,并没有做大奸大恶的事情。你娘要杀你,也不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受了朝廷的胁迫罢了。”
“都一样。”宁和尘说,“还不都是一样的?”
李冬青想说,这不一样吧?可是又明白,在宁和尘眼中,生身母亲已经抛弃了他、杀了他、斩下他的头颅、放干了他的血。他的血肉亲情已经没有了。李冬青是别人给他零星一点火光他就感恩戴德的人,宁和尘却非得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好,为他豁出命去,才能把这人放在心上。
仔细想想,霍黄河、叶阿梅、李冬青,可不都是为了宁和尘能豁出命去吗?
这下,宁和尘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他看上去还是那日分别时的样子,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俩人都是苦相。李冬青说:“你累了吧?不如睡一觉。”
宁和尘摇了摇头,靠在车壁上,也没有说话,感觉却像是松了口气。
俩人分别这么久,把这个话题聊完,就没什么话说了。要问问都经历了什么吗?又没什么好事可说。他和宁和尘以前相处时,也不怎么说话,但今日就待在这里,宁和尘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就给李冬青一种,他不会走了的感觉。李冬青难得的心安,又有些愉悦。
“哦!”李冬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忽然拉开车帘,刚要开口介绍一下王苏敏,大歌女却以为他要跑,落在了车门口,问道:“何事?”
李冬青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一直都在,说道:“没什么事。”
大歌女说:“马上便要到了。”
王苏敏自行跟宁和尘打招呼,跟李冬青说:“这位大侠一路上一句话也没与我说,若非在王帐中听过他说匈奴语,我真当他压根不会说话。”
李冬青笑说:“这位是王苏敏,之前在伊稚邪的部下带兵。”
宁和尘有些疲惫地摇头,揉了揉眼睛说道:“知道了。”
李冬青对王苏敏说:“既然你们两个已经认识了,那我就不多说了。”
“哦,”李冬青看了一眼大歌女,问,“有什么事吗?”
大歌女:“……”
宁和尘头倚在窗框那儿,懒懒地笑了一下,转头说:“大歌女等着你来问她,抓你去哪儿,去干什么呢。”
李冬青这才想起这茬,不是说不在意,只不过是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就没报任何期待,打算大难临头的时候再说。宁和尘这时候说了,他便问了:“小月氏到底找我干什么?我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歌女坐在两人对面,手腕一抬,衣袖规整地搭在大腿上:“和中原确实没什么关系。是你这条命,本来就已经被我们买下了,待你到十六岁,有人会去接你,今年你刚满十六,虽然出了些波折,但结果却还是一样的。”
宁和尘却反应很大,当即道:“被谁?”
“被我们的女王。”大歌女说,“用万金买了三百口人,从代郡、东瓯国、雁门、辽东、琅琊数处出发,带着少量的行李,装作灾民,长途跋涉,游荡在临江附近,在此处安居,乞老村由此才得以形成。一年后,你出生。”
宁和尘神色一动,看向李冬青,李冬青却没什么反应。
大歌女神色依旧寡淡地问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叫李冬青?”
宁和尘说:“算命先生取的,怎么着,这也与你们月氏有关?”
“这世上有一种鹰,在世上飞得最快、最高。”大歌女下颌微抬,不自觉带了一些庄重,“十万只鹰里,才能出一只。通体雪白,展翅数十尺,飙发电举,独行千里,它进食一次,可以忍饥二十天。天子万金求不得,被称为‘万鹰之神’。”
大歌女说:“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
宁和尘显然是听过这个传说,其实李冬青也听说过,大荒九凤,从天边滚滚而来,惊空遏云,原来月氏也信这个。
李冬青说:“我不是不信,但你是不是现在该拿点证据出来?”
“你要什么证据?”大歌女说,“我月氏儿女,从出生起便不畏严寒,我且问你,你从小到大,可曾怕过冷?”
“五年前,皇后王娡要杀你,却误杀了你爹娘,独留下你一命,你当真至今还觉得是她心慈手软,留你一命吗?你安然活到十五岁,可知道为了这十五年,有多少人为你而死?”
李冬青脑袋一空,一下子就明白多了。月氏人在乞老村并没有要杀他,但是到了匈奴草原,他在伊稚邪的王帐中的时候,却像是疯了一样。那时若是他真的归降于伊稚邪,月氏怕是死活也要取了他的性命的,有时候人的立场比这个人更值钱一些,李冬青可以死,就算死,也不能效忠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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