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叹了口气,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陈阿娇是长公主刘嫖的女儿,长公主又是太皇太后的女儿,如今要是因为她,陈阿娇的皇后被废了,那她以后在后宫要如何自处?再加上太皇太后本就不喜欢皇帝四处征战讨伐,现在这一战又损失了这么多,太皇太后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憎恨他们姐弟。
宫闱里的生活,何止水深火热?
刘彻坐在大殿中,朝中权力更迭,御史大夫已经变成了张欧,此时正跪在下头,脚底下除了他还有一地的大臣。
刘彻说道:“叫你们来,有两件事要说。”
“其一,”刘彻有些烦恼,说道,“吞北海一战虽然赢了,但是损失惨重,没办法,太皇太后、太后那里,给我压力很大,短期内不能再打了,你们说说,不能打,往后应该怎么办?”
韩安国说道:“不能打,那就削吧。”
说到刘彻心坎上了,他一拍桌子,说道:“怎么削?”
“有两个办法,”韩安国说,“一个就是拔高门槛,入江湖者每年交的税再加一些,让穷人上不起黄金台,再一个就是行加封令,武艺傍身者入朝为官,高官厚禄,把江湖中人收归麾下,日积月累,便蚕食江湖势力了。”
刘彻说:“第二条不错,可以试试。”
“来,”刘彻说道,“薛泽,你来说。”
薛泽说道:“卑臣以为……先杀宁和尘,等杀了宁和尘,皇上便可昭告天下,马邑之战大败的罪魁祸首既然已经找到,皇上仁慈,就可以宽恕江湖,暂且不处置江湖人,这样我们便可以鸣枪收兵,等兵强马壮的时候,再战时一击取胜。这样也可以让天下人以为,我们师出有名,是讲道理的,而且不是不能打,只是不打了。”
刘彻道:“杀?不能杀,你想什么呢?”
薛泽:“……”
“多少年能出一个天下第一?”刘彻说,“杀了他,咱们还怎么赢?你没打过仗,不知道,这一仗打得,疼死我了,一将难求啊,必须得捞一笔,我留着他有用。”
薛泽纳罕道:“皇上,他和你有仇啊。”
“他和我爹有仇,”刘彻苦口婆心,说道,“那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他犯得上恨我吗?”
薛泽:“苍鹰郅都,归根到底是太皇太后逼死的,这……太皇太后可还住在东宫呢!”
刘彻大手一挥:“这个等他到了再说。东瓯到底什么时候交人?”
韩安国说:“你给的期限是三天。”
“这是第二天了吧?”刘彻说道,“东瓯那边的使臣呢,明天一早,再去催。”
韩安国愣了一下,还是不得不说到这个问题,说道:“那日卫青回来报,在战场上看见一个少年,与皇上面貌相仿,他又在宁和尘身边,皇上可曾想过……”
“刘拙,对吧,”刘彻不怎么在意,说道,“奶奶已经把他忘了,现在要他也没什么用。等这些乱子平息了,我再想想,要不要接回来给她讨个乐子得了。”
当日在卫青面前,李冬青并未展露过武功。是以刘彻并不知道李冬青的本事。
现如今朝中的形势已经今非昔比,仅仅一年间,刘彻这位子便已经又稳了一些。太皇太后的年纪实在是太老了,一年更不比一年,今年就已经不大折腾了。特别是淮南王刘安造反之后,便已经不怎么管他了。
刘彻到这一年,才多少尝到了当皇帝的乐趣。
张欧在下头跪问道:“皇上,那第二件事……”
“哦,”刘彻说道,“还有件事,皇后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朕已经亲眼看见了,就在卫美人的宫中,她枕头底下的人偶朕正好带着,就在这。”
说着便把一个东西扔到了大臣们的脚下,大家本就卑躬屈膝,现在便不动声色地低头看。是插着银针的人偶。大殿上下落针可闻。
刘彻说:“朕要废后,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要废后,大臣能有什么意见?就算是有,陈阿娇生不出孩子啊,能有什么办法?
谁都知道废后是早晚的事,刘彻并非是念旧情的人,更何况陈阿娇与他连旧情也没有,刘彻自打娶她的一日起,就没喜欢过她。
韩安国说道:“皇上,兹事体大,还是要彻查,掌握了证据,才能在太皇太后和长公主那里有底气。想要废后,也就不难了。”
刘彻说:“哎,对,我也是这个意思,那个谁,张欧,你是御史大夫,你来办这件事,找一个痛快人来查,这个月给我一个交代。”
张欧还是有些掌握不好刘彻脾气的火候,便殷勤地说道:“臣亲自来查。”
刘彻“啧”了一声,说道:“你,手下没人了?”
张欧有人,但是张欧不知道该用谁,该怎么用。
刘彻觉得他简直是个废物,说道:“就张汤吧,行了,都回去睡了,朕也睡了。”
余下大臣们的“嘘”声都在心底,面上都是平静。
等大家都走出来,韩安国等在外头,看见张欧路过,说道:“张大人,留步。”
张欧也是一身冷汗,擦了一把,俩人一路往宫门口走,张欧说道:“张汤!我怎么知道,他竟然要张汤!”
韩安国看着远方的路,说道:“我们的皇上,的确是一个皇上。”
一个皇上应该如何?第一点便是心硬如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