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青笑了起来。
火寻昶溟打马回身,又想起来什么,说道:“给你的马,你喂过吗?”
李冬青愣了一下,正要说话,火寻昶溟已经骑马,率先走了,身后跟了三千人。
李冬青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他刚才问的话,微微皱了眉头。确实没有喂过,其实自从牵回来,李冬青还没去看过第二次。
他想了想,去了一趟马厩,看见马槽里倒着白花花的大米。
此时还不到中午,马倌还没来过,千机在吃米,那就是火寻昶溟喂过的了。
李冬青把这匹马放到马厩,和其他马放在一起,然后就走了,马倌理应会照顾这匹马,李冬青没有特意吩咐,也没回来看过。他确实是很难兼顾很多事情,不得已地会忽略一些以前不可能会注意不到的事情。
火寻昶溟把马牵出来,单独搭了个棚子,喂了精米。这匹马对火寻昶溟而言很重要,这是他给李冬青带来的礼物,或许是花大钱买来的,或许是抢来的,从千里之外的月氏带来,马还很精神,说明他一路都很注意这匹马。李冬青却没把它当回事。
李冬青看着食槽里的精米,有些沉默了。
六七月份的天气已经很毒热,他抬头望了一眼天,感觉确实是太晒了。烤得人心里焦灼难耐。
闻人迁找了过来,看见他在这儿,说道:“这通找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李冬青说:“让人给马厩修个棚,这不是晒坏了?”
闻人迁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你的马啊?”
“啊,”李冬青说,“怎么样?”
闻人迁:“爱怎么样怎么样,谁管你,你想修就让人去修,修订的江湖令出来了,要给你看最后一遍,然后就要送到全国各地了。”
“拿来看看。”李冬青一伸手。
闻人迁却说:“三卷呢,拿不过来,你自己去看罢。”
李冬青有些无奈,只好道:“我去看江湖令,你找人给我修马厩。”
闻人迁:“我欠你的?爱看不看。”
“我看你真是欠揍了,”李冬青打量了他一眼,“你找火寻麻烦的事儿我还没收拾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忙完。”
“哦,”闻人迁,“找他麻烦的又不是只有我,我先排着队。”
李冬青和他一同走出去,问道:“还有谁?”
闻人迁:“谁会喜欢来路不明的人呢?”
“等火寻回来,我要当着他的面揍你,”李冬青说,“给我兄弟报仇。”
闻人迁笑道:“那你违反江湖规矩了。”
李冬青却问:“什么规矩?我不知道。”
俩人笑了起来,心里却各自有数了。
新设立的江湖令,很有些意思,李冬青说了些自己的想法和原则,剩下的大家一起磨,磨到最后,李冬青感觉是江湖人更恨江湖人,很多人早已经痛恨没有规矩的日子,痛恨自由散漫和自负招致而来的灾祸,只要点燃一把火,他们自己就可以烧起来了。
江湖令里设置的规矩里,第十八条说:黎民富,苍生活,江湖隐;黎民危,苍生死,江湖出。
李冬青很喜欢这一条。他当时补充说:“天地哺育江湖儿女,江湖儿女反哺天下。”
可这话刚刚说出口,宁和尘他们就放火烧山了,他也觉得实在是没话说。
他也没办法怪宁和尘,这就是江湖人的惯有思路,只解决问题,不计成本,而且对他们而言,百姓不算损失。
李冬青说:“就这罢,誊写在羊皮卷上,发下去罢。”
闻人迁拿来了一张羊皮卷,说道:“这是新的通关文牒,新的黄金台建起来之后,入江湖的人会拿到这样一张羊皮。”
李冬青拿起来看了一眼,说道:“这东西现在没有用,刘彻不承认,没什么意义。”
“话虽如此,”闻人迁伸手接过来,“但是他们都觉得你写得很好,现在就做了一份传阅,大家都很喜欢。”
这段话是李冬青昨晚写的,他送给天下江湖人的一段劝告,闻人迁说,江湖人也该有自己的统一的家训,刻在他们骨子里,做束缚他们的缰绳。李冬青点起灯,想了很久,写下了这段话。
李冬青说道:“如果有机会,希望能用得上。”
“当然用得上,”闻人迁却比他自信得多,他道,“我从不做无用功。”
李冬青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对着万古苍穹,对着烈日苍鹰起誓,我将誓死保卫黎民苍生,百姓饮我的血,牲畜吃我的肉,我用生命捍卫生命,用死亡对抗死亡。长城不倒,此志不渝,黄河不绝,此心不灭。”
长城以南,黄河以北,汉中。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宁和尘杀的人的血已经顺着山林的路流下去,血迹渗进土地里,就消失了踪迹。宁和尘踩着树叶行走,避过了一支燃起火的箭,转过身去,只剩下金附灵和郭解在身后追他。
宁和尘站在树尖儿上,山林里的风吹拂,树木微微抖动,他站在这里能看见所有树的头顶,晃动着树木的翠波,微风啊,你吹拂。
金附灵和郭解从两边追来,俩人身上都已经挂了花,金附灵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像是美玉生了裂痕,可却助长了美丽。
宁和尘踩在树尖儿上,衣服和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振动,他看着这俩人,说道:“追了一夜,追上瘾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