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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王朝行将末路,树倒猢狲散,他就是那个努力想要挽救却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末代皇帝。
    来者漫不经心行礼,带着胜利者特有的傲慢。
    “末将云海,奉我国国君之命,来请陛下前去当个安乐侯,至于这江山社稷,反正你也治理不好,倒不如直接并入我北朝版图之内,也给南北百姓一个太平。”
    长明抬手,掌心露出一个袖珍瓷瓶。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恭喜云将军大获全胜,横扫千军,但朕生性不爱寄人篱下,只怕要让云将军失望了。”
    云海:“陛下可别死,我们国君说了,你要是敢死,就让我屠城,听闻你勤政爱民,想必不愿看着他们成为刀下亡魂吧?”
    长明:“你家国君是要统一天下的人,既然他都不怕自己在史书留下恶名遗臭万年,我又害怕什么?”
    云海:“就算你不管百姓,你后宫那些高堂儿女,也会为你陪葬。”
    长明:“我高堂早就死了,这两年也没空生儿育女,连嫔妃也都快忘了她们长什么样了。”
    云海:……
    他二话不说冲了过来,企图夺下长明手中的瓷瓶。
    但长明却比他更快一步,黑血直接从嘴角流淌下来。
    云海色变,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往下压,却发现对方满口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淌。
    长明笑了。
    云海面色有些狰狞,根本没想到他决绝至此,竟然会在自己进来之前就已经吞下毒药。
    蝼蚁尚有苟且偷生之心,一个亡国之君,在有生的机会时,却选择死亡。
    长明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扯近。
    吞下毒药的瞬间,长明眼前走马灯似的闪现过许多画面,他预见到自己去了北朝之后,受尽羞辱抑郁而终的下半生,也瞬间想起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南朝第十二位皇帝,他本应该是九方长明。
    彩虹桥上,云海强行拉住他往下跳,滔天火海中沉浮,殊不知这是困住两人的幻境,还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吃毒药本不该是这场梦境的走向,但灵台一闪而逝的直觉,却促使他这样去做。
    他是九方长明,不是这个窝囊的亡国之君,在他失去修为的前面几十年里,他一直过得随心所欲,哪怕千辛万苦寻求武道终极,天地奥秘,穷尽四海八荒,辗转道佛魔儒,那也是他自己愿意去做的,而非出于任何人的胁迫。
    从前如是,现在也如是。
    那一瞬间,他的神智无比清明,生命力却以数倍飞快流逝。
    只有一句话。
    他只能给云海说最后一句话了。
    “明心见性,寻根破障。”
    云海面色微微一变。
    长明不知道对方是否明白,他已经无法说更多,血源源不断从口鼻涌出,痛苦剧烈且痛苦,完全不像是身在幻境之中。
    下一刻,眼前陷入黑暗,所有意识彻底终断。
    ……
    记忆在过往与现在之间穿梭。
    遗忘在黄泉里的那些碎片,反倒开始一点点捡起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九方长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道也好,魔也罢,都是人为区分出来的门派。
    生而为人,既然起点相同,后天的区分不过是为了更好利用各人的天赋。
    那是否有一门修炼之法,兼容并蓄,海纳百川,让所有人能修炼?
    旁人想,也只是想想,他想到了,便要去做。
    为此他叛道入佛,又叛佛入魔,世人说他三姓家奴,骂他毫无节操,他一笑置之,只当清风过耳。
    他遍访名山,入海下江,用各种办法翻阅各门各派的修炼心法,讨厌他的人拿他无可奈何,崇拜他的人他也从未在意。
    直到有一日,他将目光放在万神山,那个有着无数上古传说的地方。
    那里地势极高,寸草不生,连绵起伏,纵是宗师,也很难在几天之内将其翻遍。
    他没有用任何飞行法宝,而是像个寻常人一样,用双脚在这座高耸陡峭的山脉上一步步地走。
    餐风饮露,于修士而言是常事。
    但万神山的艰苦不止于此。
    它自成一界,天气多变,有时一日三变甚至四变,顷刻间大雪纷飞,又在下一刻热浪扑面,即使修士,也很难有人忍受得了这份长年累月的艰苦,此地自从很久以前,就早已灵气尽散,并非修士眼中适宜修炼的洞天福地。
    除了九方长明,几乎没有人会跑到这不毛之地来,一待就是好几年。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导致后来万神山结界破碎妖魔尽出的秘密。
    ……
    长明蓦地惊醒!
    又是在床上。
    这次却不是龙床。
    他是谁?
    “老爷,您醒了?正想进来喊您,该上朝了。”侍女掀帘入内,柔柔禀告。
    “今日有何安排?”长明自然而然问道。
    “今儿是十五,小朝会之后,您该给陛下上课了。”
    长明点点头,在穿戴洗漱完毕去皇宫的路上,他回顾了自己的半生和这个已经有过数代皇帝的王朝。
    今上年方十七,圣讳云海,年号文德,登基七年有余,前面那七年,都是他一路扶持走过来的。
    如今他依旧是那个呼风唤雨乾纲独断的权臣,少年天子却羽翼渐丰,不再乐意当那只被人护着的雏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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