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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不问大王对我说了什么?终于,我打破了两人的沉静。
    没兴趣。这话说的清凉冷淡,我不禁有些好奇的问:为何对自己的父王如此冷淡?
    很奇怪吗?他亦对我如此冷淡。他的唇畔似笑非笑,紧抿着的唇弧度渐起,在百家灯火的照耀下很是绚烂夺目。
    即是父子,何故如此?
    父子?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好笑的重复了一遍。他从未当我是子,我亦不视他为父。
    为何?
    今夜的你似乎特别多话。他不答我,只是用浅浅的话语将话题转移,月光透过重重夜色she下,夜风拂的他衣衫飘dàng。挺拔伟俊的身子沉淀了难言的清冷,突如其来的落寞显得这个身影如此孤寂。
    见他不愿说,我也不想多问,不紧不慢的跟随他的步伐一步步的前行,两人再次陷入相对无言的地步。
    穿过繁华的街道,热闹也渐渐远离我们,夜凉如水,明星璀璨。风渐深,隐约听得见他腰际悬挂着的白玉双佩相互铿锵,如泉水清鸣。
    母妃身份低微,即使艳冠后宫又如何。
    夜鸢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一怔,疑惑的看着他平静的侧脸,但见他又开口了:那年我九岁,因夜翎久病不愈,众臣请立太子。呼声最高的是我,毕竟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是父皇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折子全数扫落在地,怒喝:母贱,子更贱。(注:此贱指贵贱的贱)
    我静静聆听着,却没有说话,眼眶却没来由的涌出一阵酸涩。
    从那时起,我就在心中对自己说一定要保护母妃,再也不让人看不起她。夜鸢突然冷笑一声:没有人能体会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听到父亲骂母亲与自己身份贱的感受,别人我可以忍,但说这话的人是我的父亲!只因他最爱的女人是涟漪大妃,故而想要将太子之位传给夜翎,所以不惜当众人的面指责我母子身份贱。他没有资格。这样的话语本应该配合着愤愤不平的表qíng,可是摆在夜鸢的脸上却是那样淡如水的平静。
    我能体会。我随意的冲他笑了笑:我的出生给府里带来的不是欢笑而是恐慌,父亲他甚至想要当场摔死我,只因一句妲己转世,妖孽降临。六岁,父亲拿着长长的jī毛掸子一边抽打着母亲,一边骂她是贱人,而我则是小贱人。
    看他原本冷漠的瞳子中已不再冰冷,有那一闪而过的诧异,我的笑意愈发灿烂。
    夜鸢的步伐一顿,看着我的眼眸半晌才一字一字地说:不想笑就不要笑。你可以哭,没有人会看不起你。
    闻言我的笑容敛去了些许,只道:大王子,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笑呢?
    淡风浅月流泻,清寂香糙味淡。
    天地间仿佛变得无比寂寥,那一瞬间的沉默,成就了两段哀伤,肆意流散。
    ◇◆◇◇◆◇◇◆◇
    与夜鸢分手后我便回了小院,鸢尾的香气迎面扑来,胸口一阵恶心的翻滚,我扶着栏杆便gān呕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止了那份恶心的感觉,无力的跌坐在花圃前,手又抚上了小腹嗜心丸,就像一颗毒瘤生长在此,时刻提醒着我自己要做的任务。
    我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让夜鸢信任我。
    不,我该找莫攸然,他是神医,他一定能帮我解毒。
    只要解了毒,哥哥的伤好了,我便与他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就不用面对世人异样鄙夷的唾弃。
    无力的瘫靠在身后的竹栏之上,才抬眸便见紧闭的门扉咯吱一声被人拉开,辕羲九赤着上身步出屋。几处伤口皆被雪白的纱布缠绕着,有殷红的血迹映在其上,在洁白的月光照耀之上格外骇目。
    见他醒了,我满身的疲累皆扫去,冲他笑道:你终于醒了。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眉头冷的一蹙:你怎么了。说罢便朝我走来,我很想由地上爬起来,可是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人抽了去,只能傻傻的坐着。
    不能起来,我便双手抱膝,指着天上的明月:赏月。
    眼底有明显的质疑,显然是不信任我。见他张口yù语,我忙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大哥,陪我赏月。
    他很无奈,却顺着我手的力道缓缓蹲下身子,最后与我并肩坐在鸢尾花圃的栏杆前,我知道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脸上,可我却仰头凝视着漫天的星灿。握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很依赖这份温暖。
    大哥,自从进宫后我就一直在期盼着能与你像这样并肩坐在一起,赏月。
    以后,大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以大哥的身份,还是风白羽?
    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一僵,我收回了视线,转而对上他的目光,晦涩一笑:当我决定与大哥一起逃出皇宫那一刻就没有再后悔过,不论你是以哥哥的身份还是风白羽的身份去做这件事,至少你心里是有我的。
    慕雪他轻轻呢喃着我的名字,良久没有吐出一句话。
    若是我们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多用了几分气力紧握他的手,目光依旧炯炯的看着他,可是唯有我自己知道那深藏于心的苦涩。
    他眼底蓦然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暖意,俊逸的脸上出现了温和的柔意。伸出手抚摸着我流泻香肩上的一缕发丝,随后便圈我入怀,用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中带了一抹令人难懂的复杂意味:今生,注定负你。
    心口像是极细的银针慢慢在那里刺着,眼底的酸楚几yù夺眶而出,却轻轻笑道:慕雪明白。
    他是理智的。能为我背叛兄弟,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我带离那个皇宫,却仍旧是理智战胜感qíng。
    脱离他那温暖的怀抱,我看了看他的伤口笑道:大哥你伤的这样重,还是快去休息吧,慕雪也去睡了。不等他开口,我便用尽全力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仓惶而去。步伐渐急,星月微明,走入那深深的小径,我稳住自己的呼吸,深深吐纳着夜晚的寒风。
    突然想起今夜还未给他煎药,本不愿再去,可是想到他的伤我的心底却甚是担忧。继而转入灶房为他熬碗药再回去歇息。
    迈入灶房之时正好遇见一名丫鬟凤儿,听她说自己是在夜鸢身边伺候的丫鬟,而夜鸢有个习惯,每天睡前必饮一碗燕窝莲子羹。其香扑鼻而来,与我正熬着的药汁味夹杂在一起,又香又苦,她嫌恶的皱起了眉,一脸不满的冲我道:你哪来的丫鬟,苦味若是沾着燕窝的香味,殿下会吃的不舒服的。一边煎药去。
    看她一脸傲气凌人的表qíng我笑道:哟,在殿下身边做个丫鬟就这样颐指气使,怎么?殿下对你很好吗?
    她得意一笑:知道就好。殿下可离不开凤儿呢,所以你最好识趣点闪开。
    我佯装很好奇的问:看来你与殿下关系匪浅。
    她愈发笑得得意:殿下说了,过些日子就收我为妾你知道吧,若是殿下做了皇上,我可就是不等她的话说完,我便含笑而截断: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她娇媚的抚摸上自己发髻上的玲珑簪,轻蔑的问。
    由袖中取出一枚雪白通透的白玉晶石,那上面刻着耀目的鸢字,这是与夜鸢大婚那会华贵嫔亲自给我的,说是每位王子的王妃都会有这样一枚白玉晶石。认识这个吗?鸢王妃专有玉石,知道我是谁了吗?
    她有那片刻的怔神,稍即脸色惨白一片,猛然跪下,连连磕头道:王妃恕罪。凤儿有眼不识泰山,王妃饶命她一遍哭喊着求饶,一边用力磕头。额头与地面相击,闷响声声,我却未喊停,冷眼看着她这样自残。步伐微微后移,摸索上小罐里的盐,悄悄将那锅正煮的沸腾的燕窝莲子羹的盖打开,将大半罐子的盐倒了下去。
    随即将一切放好,若无其事的看着依旧疯狂磕头的凤儿,心中却是一片感慨。聪明如夜鸢,怎会在身边养个这样傻的丫头,是别有用心还是掩人耳目呢?
    好了,我不会和你计较的。燕窝莲子羹已沸,送去给殿下吧。
    凤儿听到我这话才停止了磕头,睁着泪眼由地上爬了起来,见她额角略带血迹,我掏出丝绢为她轻拭额头:伺候好了殿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谢王妃,谢王妃。她点头如捣蒜,拿起银盘上的碗快速将燕窝莲子羹盛了出来:那奴婢先告退。
    看着她恐慌的表qíng我点点头,随即她便托盘离去,落荒而逃,仿佛当我是地狱来的魔鬼,随时可能吃了她一样。我勾了勾嘴角,转身也将已煎好的药汁倒入碗中,迈出了灶房。
    清风将徐徐冒烟的药汁chuī散扑上我的脸颊,浓郁的苦味充斥在鼻间,当我转出幽寂的小径,突感一个黑影由灌木中飞掠而过。我步伐一顿,举目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以卓绝的轻功飞跃出朱红的高墙。
    手微微一颤,端着的药洒了些许在手背,滚烫的药汁于我丝毫没有影响,只是怔怔的凝望高处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黑夜。
    天光泛金,云淡星疏,风带起一阵暗尘,衣角卷起。
    良久,我自嘲一笑,捧着药悄然转身,顺着来的路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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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便听闻一个消息,昨夜大王子身边的丫鬟凤儿因做错事而被仗二十大板,逐出鸢王府。凤儿一路的哭喊声让一府的奴才心惊胆颤,心惊于夜鸢对待伺候多年的凤儿竟如此无qíng,胆颤于某一日若是得罪了夜鸢自己的下场是否也这样。
    今夜的夜鸢又带我入宫了,此次要见我的却是华贵嫔,走过庄严壁垒的大道,踩着雪白的石阶,夜鸢问:昨夜那一碗燕窝莲子羹真咸。
    听他突然一语我的险些没笑出声来,忍住笑意问道:哦原来今日被殿下赶出府的凤儿是因为做错了这件事。
    看我一直慢吞吞的更在后面,他停下步伐转身等我,别有深意的冲我道:其实一碗莲子羹也不至于,重要的是有人讨厌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同于往常的冷笑,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个人讨厌她,所以你就赶她出府了?渐渐走近他,chūn末的阳光洋溢的倾洒在他肩头,将他那淡紫色的华袍映的闪亮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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