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一样了,他光明正大的看,甚至还跳上了顾临渊的书桌,当一块猫型镇纸,将顾临渊写字的宣纸压的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顾临渊由着他这么大个障碍物上桌碍事,也由着他时不时在自己写的字上按几个梅花爪印。
关凛时常还会问东问西,对着那些他看不懂的书问些文盲的傻问题,顾怀山也都耐心的一一解释,并且将书本上晦涩难懂的东西加工润色后用故事的方式讲给关凛听。
做这些时他完全不觉得麻烦,反倒有些许久没有过的放松和愉快,这心态的变化反应到字上,他就这么跟关凛住了月余,再回头翻一个月前写的字,竟然已经不太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一个月里,那些妖怪们一直没有再来,大约是因为误伤关凛的事心虚,倒也不敢再来找顾临渊的麻烦了。
关凛得以安安静静的养伤,这么长时间,他的伤养好了,又可以乱跑乱跳了。他便不再满足于每天蹲在顾临渊的桌上看对方写字听对方讲故事,他拽着顾临渊就跑出去玩。
他带顾临渊去摘野果,去捉萤火虫,去草地上躺在一起晒太阳看星星。
他仍然绷着那张又凶又拽的脸,嫌弃顾临渊跑的不够快,跳的不够高,树也不会爬,可每回凶巴巴的说完“笨蛋”后,他又总会伸手下来拉着顾临渊一起,从来不松开。
顾临渊也总是含着笑看着口是心非的关凛,看着对方每每想对自己好,又或者送什么礼物时,就别别扭扭,弯弯绕绕,不肯直说。
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多,关凛会跟他讲关内的妖怪故事,顾临渊也会跟关凛讲讲关外,他家乡江南的风景,略去那些他经历的不好的东西,他挖空心思的,将内心藏着的一切的美好,都捧到关凛面前,晦暗和龌龊,则都留给自己。
他们成了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们要好到一刻不离,甚至睡觉都睡在一起。
他们曾在星夜下许诺,说会是对方一辈子的朋友,可实际上却只有短短十年。
因为……
“他是个叛徒。”关凛看着壁画上妖族大败的惨相说:“时隔二十年,天魔王再次亲征时,他将我们的防卫部署,全都告诉了对方。”
因此,天魔王率领的这伙魔军才会如入无人之境,跨过前线的重重防御,直捣防御最虚弱,满是老幼妇孺的后方,并且,关凛的姐姐,也在保护着族人们后撤时,战死。
关凛曾经觉得自己对顾临渊已经很了解了,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了解对方的人了,可直到那一日,亲眼看到对方站在魔的阵营里,他才突然发现,他其实从来都不了解这个人。
他不知道对方心中暗藏的恨,不知道对方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都是伪装,也不知道对方说的那些什么“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全是谎话。
关凛说完后,顾怀山沉默了很久,好半晌,他才轻轻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问:“你恨他吗?”
“我凭什么不恨他?”关凛反问。
他望着壁画上关冷被斩下的头颅,仿佛又来到了那个暗无天日,他以往所坚信的一切都在瞬间崩塌的夜晚,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我凭什么不恨他……”
黑暗的走廊里,顾怀山突然自嘲的笑了笑,笑他问了一个蠢问题,也笑他心底那抹不该有的期待。
第43章
郎毅醒来时,短暂的迷茫了一阵。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屋子,恍惚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自己又在哪,原本在做什么。
但很快,他顺着肩膀上的疼痛回想起那切割着骨骼的如意轮,回想起那尊画里的观音,也想起他还有很多事没做,那副画怎么处理,这个观音又到底是什么来头,都需要他去一一查明。
他正想挣扎着起来,却又在动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肚皮底下,好像趴着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一看,就跟刚刚被吵醒,睡得有些迷糊的郎二看了个对眼,两只毛色很像,体型却差了好几倍的大狼和小狼一动不动的对视片刻,郎二先有了反应。
他脸上几乎是下意识的浮现出惊喜,一声“哥”也含在喉咙里,呼之欲出,却又在看清大狼脸上的冷酷时,咽了回去。
他哥终于醒了的惊喜依然有,可同时还有自卑的胆怯,他缩着脑袋,不敢主动跟郎毅说话。
郎毅没注意这些,他正沉浸在那桩案子上,他问:“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郎二不敢主动搭话,但答问题还是会答的,他答的一板一眼,像是在对领导汇报公务:“现在是早上五点,你睡了大概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郎毅在内心思索片刻,又问:“这里是户籍科?罗主任给我治的伤?”
虽然他在车上就昏迷了,完全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凭着眼前这些线索却也大致能分析出一些。他是妖怪,自愈能力比常人强很多,可他眼下的恢复情况,却比他本该有的速度还要好上许多,特调局的医生没那么厉害,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对,是罗主任治的。”如他所想,郎二给了肯定的回答。
“葛子明在哪?”
“葛主任晕倒了。”郎二说:“他好像伤的也不轻,被罗主任带到隔壁房间去治了,罗主任喂他吃了点药,给他疏通了一下穴道,说休息一晚上,早上大概就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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