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澄悚然。
“但,我在京里便杀不了你?”华阳郡公一脸玩味的道,“就凭他派的几个歪瓜裂枣,论功夫只怕还不如你自己。山水迢迢,路上杀人再方便不过。可在京里,不也一样么?你,我,任何人,只要在朝中行走,总有破绽。史上被杀的皇帝不知几多,何况我等需得四处奔波查案的臣子。”
顿了顿,华阳郡公又道,“到时,把这番话换个委婉的说辞,叫他的哪个心腹对他说一说,也便罢了。”
杨景澄有些不安,果真能如此的轻而易举么?
“今岁又是南涝北旱,”华阳郡公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呢?”
“澄哥儿,”华阳郡公的目光幽深,“方才我并没说笑。若是君臣人心不纷乱至此,让我辅佐你,并非不可接受。只是,这天下,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杨景澄低着头道:“我连瑞安公府都拿不下,您说我当天下共主,不是说笑的么?”
“你的东院管的很好。”华阳郡公平静的道。
杨景澄 :“……”感觉自己就是个被扒了皮的青蛙,在上位者眼里宛如赤身裸体。很惶恐,亦很厌恶。
“你去江南,我们兄弟不知何日才能重逢。”华阳郡公笑了笑,“不过,好过你卷在京城的厮杀里。那样,我真不知道你能否保住性命。”
“必然保不住。”杨景澄道,“章首辅的拉拢,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拒绝的。”
“是,你够胆色。”华阳郡公敛了笑,“我且琢磨琢磨你去江南的官职,圣上与太后那处,我自有主张。”
杨景澄牙疼的道:“又有太后什么事?”
华阳郡公有些无奈:“你招人喜欢啊,太后挺中意你的。”
杨景澄恼怒的道:“那是章家人脑子进了水,选个差不多的不行么?偏选长乐。太后好歹是当年绝地翻身、执掌超纲数十年的角色,章家就拿个长乐糊弄她?拿我比长乐,不是能多顺眼便有多顺眼?最起码我没弄一屋子小戏子!”说着他的火气越来越旺,“能生不多生几个,往小戏子身上撒什么秧!?我若是太后,非打死这不肖儿孙不可!”不知轻重的王八蛋,若不是你那么废,老子至于被扒出来顶缸么!?真当老子想去江南!
哪知华阳郡公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浇灭了杨景澄心中的怒火,只听他道:“宗室里,你找几个比长乐强的出来?杨兴云算吗?”
杨景澄被一口噎的,差点没提上气。
“将来,我会好好教导宗室的。”华阳郡公道,“我觉着,我两个儿子还不错。”
杨景澄撇嘴:“你当着他们面说去。”
“那不又惯坏了?”华阳郡公摇头笑道,“你都二十好几了,长辈们还把你当小孩儿,何况他们真的小。”
拉起了家常,书房里的气氛慢慢的变的缓和融洽。但杨景澄心中依然有件事,硌的他难受。兄弟二人就着宗室里的孩子们聊了不知多久,待到太阳西斜时,即将离京的杨景澄终是没忍住,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了口。
“哥哥,”杨景澄看向了华阳郡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锦衣卫与东厂,一直让我如芒在背。翌日你荣登大宝,可否废止了它们,留给朝臣一丝喘息与……尊严?”
第170章 群戏 回家的马车摇摇晃晃,杨景……
回家的马车摇摇晃晃,杨景澄听着宵禁的鼓声,看着街上匆匆往家赶的行人,五味杂陈。罢黜锦衣卫的谏言,得到的是沉默。或许在上位者看来,无法掌握臣下的一言一行,始终让他们难安。可是……杨景澄心中苦涩,他们做臣子的,活该被监视、活该活在恐惧中么?
不用回头往后看,他知道圣上与华阳郡公的人,甚至太后的人,都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或者躲在哪个角落里暗暗的观察着他。他疲倦的闭上了眼,何至于此?史书上的坐而论道,真的只是儒生编出来欺骗世人的么?
咚——最后一声鼓声落下,寻常百姓早已跑进了自己家中,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复存在。夕阳余晖下,只有这一辆马车孤零零的行驶在道路中央。很快,前头的两匹健马小跑了起来,半盏茶的功夫,便停在了瑞安公府的门前。
屠方恭敬的声音在外响起:“世子,我们到了。”
杨景澄笑了笑,拿左膀右臂当送客的马夫,华阳郡公可真够看得起他的。想着回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下了车。落地后,对屠方点了点头:“有劳。”
屠方连道不敢,又对杨景澄行了一礼。余光瞥见瑞安公府的大管家张伦立在大门口的焦急神色,依旧立在原地,看着杨景澄进了大门,方带着人掉头离去。
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关闭,心急火燎的张伦终于寻到了说话的机会,跳着脚道:“世子,夫人今日从章家回来,大发雷霆。”
杨景澄早料到如此,他不肯参加酒宴,就是落了章家的面子,尤其是在章首辅亲自拉拢之后。于是笑着问道:“然后呢?”
张伦急急的道:“夫人刚到家,大奶奶便被寻了个由头,在正院里罚跪。这会子还没被叫起呢!”
杨景澄神色一凝,脚下顿时生风,直朝正院里狂奔而去。平时小半柱香的路程,转瞬即至。冲进正院,果然看见颜舜华跪在砖石的地面上,冷汗涔涔。杨景澄走到她身边,单手就将她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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