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一个踉跄,反手抓住了杨景澄胳膊稳住了身形。
“对不起。”杨景澄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
颜舜华用从一品夫人那华丽的衣袖擦了擦汗,低声道:“迁怒罢了,与你不相干。”
杨景澄轻声问:“膝盖疼么?”
颜舜华顿了顿:“疼……”
杨景澄当即将人打横抱起,就要回东院。章夫人的陪房刘嬷嬷疾步跟上来道:“世子,夫人没说罚完了。”
杨景澄冷冷的道:“信不信她今日继续撒泼,我改日就让她去慈宁宫大门前跪个够?”
刘嬷嬷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景澄,心道:你说大话也得有个谱儿吧?
“她刚与我圆房不多久,”杨景澄阴森森的道,“今夜,她流产了!”
刘嬷嬷打了个哆嗦,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颜舜华的肚子上。哪知颜舜华是个顺杆往上爬的好手,当即就捂着肚子哭了起来:“世子,我肚子疼……”
杨景澄一声大喝:“来人!请太医!”
这一声宛如雷鸣,直接把屋内的章夫人炸醒!与此同时,一个小厮悄悄儿沿着墙根溜走,往瑞安公所在的小姨娘的屋里跑过去了。不待章夫人有所反应,杨景澄已经抱着颜舜华走出了正院。
“拦住他!”章夫人从屋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掀开帘子厉声喝道,“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然而,正院里的丫鬟仆妇们,哪里追的上杨景澄的步伐?刚追了没几步,杨景澄已经进了东院。紧接着院门砰的一锁,把所有人都拦在了门外。看着不得不折回的丫头们,刘嬷嬷如坠冰窟。万一,万一颜舜华真的流产,章夫人至多被训斥,而看着罚跪的她……
凌迟两个字直接闯入了脑海,她四肢都不自觉的开始颤抖。她张大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眼泪伴着鼻涕,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中生出了万分悔意,她当时怎么就不拦上一拦呢?
随着院门紧闭,东院陷入了混乱。秀英猛的推开了窗,死死盯着正屋里的情形。杨景澄用极快且极低的声音吩咐叶欣儿:“打水,预备胭脂。”
叶欣儿二话不说,先吩咐青黛去打水,自己则不动声色的袖住了一盒胭脂,一把推开慌的手足无措的白鹭与黄莺,站在了颜舜华身边。
颜舜华隐忍的痛呼声停了一瞬,叶欣儿听见了她低不可闻的三个字:“装流产。”
“啊——”一声尖叫刺破了夜空,叶欣儿凄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东院,“奶奶!血!”
杨景澄:“……”叶欣儿啥时候学过唱戏的来着?
炕桌上的茶碗啪的落地,谁也没注意,茶水先泼出来,浇在了叶欣儿手中的胭脂上,紧接着颜舜华的雪白的里衣里,染上了嫣红。
“世子,呜呜呜……”颜舜华轻微的啜泣着,还没忘了抽空悄悄儿道,“胭脂不像,有鸡血吗?鸡血撒盐,就不会凝固了。”
杨景澄呵呵一声:“不用,骗过秀英就行。”
不独秀英,这一番兵荒马乱的演绎,连吴妈妈都被唬住了。她本来年岁就大,心里又最记挂颜舜华,惊闻流产,整个人都不好了,坐在榻上直倒气儿。
“妈妈,你不要慌!没事的!”白鹭唬的脸色煞白,扭头偏看见颜舜华裙角滴滴答答的鲜红,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声更刺激着吴妈妈,她竟是两眼一翻,厥了过去。正屋里更乱做了一团。
石英也被蒙在了鼓里,提着裙子冲着院里喊:“来个人!出去,请太医!快!快!”
砰砰砰!院门被大力的敲响!瑞安公嘶哑的喊声传了进来:“澄哥儿,开门!我要看我孙子!开门!”
公府里没人敢拦瑞安公,院门打开的一瞬,瑞安公几乎是栽进来的!方才喊话的石英是个急性子,也不管瑞安公,捞起长至脚踝的裙子往腰带上一捆,撒开腿往外冲去:“张管家!张管家!请太医啊啊啊啊啊——”
混迹在瑞安公府各个角落的探子同时闻风而动,数道身影借着夜色跃出了墙头。很快,乾清宫、慈宁宫与华阳郡公府齐齐接到了消息。而这三处的主人,身形皆不自觉的晃了晃。
章太后猛的把茶盅砸在地上,恨声道:“瑞景那个混账!”瑞景,是章夫人的闺名。
总管太监兰贵战战兢兢的道:“娘娘,派个太医吧,千万别真流了,那是瑞安公世子的长子啊!”
章太后气到发抖,她虽深居宫中,可宫外哪点风吹草动她不知道?章首辅去拉拢杨景澄正是她的指示。是,杨景澄生母不堪,可等她把京中宗室适龄且辈分合适的年轻人扒拉了一遍,龙氏那出身算个屁!再怎么着,杨景澄是章家的外孙!当杨景澄怒而出了章府,径直去了华阳郡公府时,她还在复盘,是不是榕王的动作不够柔和,刺激到那孩子了。这一琢磨,天便黑了,她压根没料到,自家的那棒槌侄女居然把气撒在了杨景澄老婆的身上!
那是未来的皇后!章太后又一锤砸在了案几上,怒骂道:“一代不如一代!要他们何用!?”
兰贵再不敢说话,偷眼看着章太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不放心颜舜华的状况,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娘娘,要请太医么?”
章太后心乱如麻,以她斗争的经验,知道八成是杨景澄在做局。流产哪能那么恰好的,在杨景澄进家门的瞬间出现征兆?难道旁边守着颜舜华的都是死人么?可是她现在真的怕,怕杨景澄不是做局,怕颜舜华真的流产。杨家子嗣艰难,每一个孩子,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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