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说好的一样,去我‘叔父’那儿,先继承了他的酒楼再说呗。”
万达撑着船舷,凑在杨休羡耳边低声说道,“这酒楼啊,最是方便打探消息了。三教九流,无一不包。各色人等,无一不有。以前我一开始在霸州城的酒店做跑堂的时候,整个霸州城的八卦都在我一人掌握之中。我也真的奇怪了,这‘叔父’开了那么多年酒楼,怎么就开出这种效果了呢。”
万达口中的“叔父”,就是锦衣卫在浔州府的一个暗桩,负责收集情报的。
根据资料,这座酒楼位于浔州城的闹市之中,开了也有七八年了,怎么说也该养熟了。
但实际上,这个暗桩并没有发挥很好的作用,至少在在收集情报方面毫无建树——最直接就表现在侯大狗带人杀入浔州城的前后,它什么消息都没探听到,自然谈不上给当地知县预警或是反击了。
万达他们这次去,就是要发现问题,将这个暗桩重新整顿起来。
至于那位原来的掌柜“叔父”,就算说不上渎职,也算是个无能之辈,将有专人押解他进京听候发落。
剧本这边,皇帝姐夫已经给他定好了——开酒楼,搞情报。
至于其他的角色,需要万达他们自己分配。
万达是作为老掌柜的侄子,化名为“万星海”的小掌柜。从京师出发,前往浔州府,继承老掌柜的家业。除了掌柜,还要肩负起后厨大厨的重责。
杨休羡,仍然用他的字“杨广怀”作为假名,他的身份是万星海的义兄,跟着小弟一同南下。
邱子晋,化名“丘尔”,是酒店的账房先生。
至于高会,连化名都不用,一看就是当保镖的料,粗活重活就靠他了。
看来看去,还缺一个机灵的跑堂。
如果长袖善舞的邓翔还在的话,这个活儿肯定非他莫属。如今无可奈何,只能委屈一下杨千户了。
角色分配完毕,行李也都准备好了。在锦衣卫的运作下,万达他们租了一个姓金的客商船上的四间客舱和一间货仓。
从京师到桂林府,坐船大约需要十几天的路程。他们已经差不多走了一半。
“高会他还在吐么?”
万达用手拨了拨被江风吹乱的发丝。
因为没有戴帽子,那根杨休羡久违了的呆毛又支棱起来了,看的杨大人心痒痒。
高会这个北方大汉,看起来天塌下来都能只手顶的那种。
没想到居然会晕船。
而且还不是晕的一点两点。
从他们出发到现在,都五六天了,这家伙就连续吐了五六天。
一开始还能站起来,趴在船舷上吐。这几天已经吐到下不了床了,除了偶然靠岸,万达和小邱拖着他下船走走,基本上都趴在床上,抱着痰盂苟延残喘。
“看来之后我们从桂林府到浔州去,只能走陆路了。”
万达长叹一声。
一朵洁白杨花随着江风飘到万达身边,他一时不察,连续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杨休羡不动声色地将手掌贴到他的背后,为他揉起后背。
少年骨肉均亭,加上他常年持刀解庖,比起普通文弱男子,更带着几分薄薄的肌肉。因而充满弹性,简直就是上佳手感。
杨休羡的视线一路往上,看到了从青色衣襟后露出的那一段雪白脖颈。
哎,小万大人啊。
见他逐渐止住了喷嚏,杨休羡轻叹一声,无不遗憾地放下手掌。
快点长大吧……
感受着背后火热的手掌,一手捂住鼻子的万达只觉得整个脊椎都僵住了,好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
说实话,认识杨休羡那么久了,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还是第一次。
说到这里,万达就不由得想到了那个除夕之夜。
烟花升起,照亮了半个天空,杨休羡将他发髻边的红色纸屑摘下。
当时也是靠的那么近,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闻得到他身上衣服的熏香……
就在万达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那火热的触感消失了。教万达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小小的失落。
万达偷偷地喘了口气,快步朝着船舱方向走去,“我们还是去看看高会吧,我看他今天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小邱他哪里会照顾人,还是我们去看看吧。”
右手摸上了砰砰乱跳的心脏,万达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人家是大明正经土著。年轻有为,前程伟大,将来要封妻荫子的。你乱想什么呢!
看着少年脱兔一般离去的背影,杨休羡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苦笑一声,大步跟了上去。
当日商船在江边的一个渡口停了下来。
船夫是个经验十足的老手,看了看天象,预感接下来的两天都会有豪雨,不能继续行船,要将船开到避风地方去。
让万达和其他的客人们要么下船上岸去,要么就在船舱中不要外出,以免遭遇风雨。
看到高会吐得就剩半条命了,哪里还经得起船上风雨的颠簸。于是众人上岸,只带上随身的行李,找了间干净的客栈投宿。
这地方已经靠近永州府地界,和北方比起来,这个时节还是颇为潮湿的。岸上酒楼做的饭菜,也不符合他们几个北方人的胃口。
看着面如土色的高会和早就被他养刁了胃口的邱子晋,万达心软下来,给了掌柜一点银钱,说要借用他的厨房做两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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