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缠足的盛行就与这一目的紧密相关,确实缠足的大范围流行和礼教变得森严几乎都是从明朝初期开始的。前朝的女人还很少缠足呢。
宫里女子都不缠足,但汪直听说,现在外面已经很流行给女孩子缠足了,最小的有从四五岁就缠的,近些年选进宫的嫔妃和宫女都有些是家里给缠了足,等选上才放开的。选宫女的年龄越来越小,也和这个相关,毕竟缠过的脚再放开也有可能影响走路干活,还是压根没缠过的好。选小女孩进宫,才好选到没缠过足的。
那些被禁止了出门的女人只有在元宵灯节期间可以光明正大出门逛街看灯,尤其在元宵节当晚出门还有个讲究,叫“走百病”,据说要尽量过桥,那样才更能得到百病尽除的效果。
灯节期间是性骚扰的高发时段,女人失踪和私奔神马的也时有发生。汪直很理解:既然人家只有这一天方便出门,要是早就有心与人私奔,当然选这天最合适啦!
正月十五这天白天,清宁宫里摆了戏台唱戏——汪直猜着地点选在清宁宫,是为除夕夜冷落钱太后的补偿。
看到一折戏讲到小姐和书生私定终身,就有个站班的宦官对皇帝和万贵妃说了一段去年灯节的逸闻,说是有家的小姐逛灯会因为人太多和家人挤散了,家人找来找去也没找着,过了几个月终于寻到了下落,才知道小姐压根不是走失,而是和情郎约好了灯节上相会私奔呢。
这其实不算什么新鲜事,几乎每年的元宵灯节期间都会有类似案件发生,但巧妙的是那宦官指名道姓,说出事的那家主人是个翰林院的编修,皇帝也知道那人的名儿。
熟人家的瓜当然比生人家的好吃。没想到,其他人都当逸闻听了,皇帝听后却皱眉道:“连杜编修家的女儿都能被人拐走,京师重地已经混乱至此了?传朕口谕给五城兵马司,今年灯节期间务必加强城防,不许再出有人走失的案子!”
那宦官下值后就挨了同僚们一通数落:“你说你没事说那些个闲话干嘛?这一下得给多少人找了事儿?”
后来听张敏说起这个后果,汪直也觉得啼笑皆非。那个宦官名叫黄赐,在司礼监挂名随堂,做的是御前侍奉的差事,比张敏的品级还要高一些,年纪也比张敏大,已有三十多岁,平日里常会想各种名目讨皇帝的欢心。
汪直总觉得“黄赐”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依稀是现代曾经在史料上读到过的,只是具体有什么事迹,已想不起来了。
这些还是后话,听戏那会儿皇帝说完那句话后,就跟身边的几位侍长就此话题随口议论了一番。
后妃们有说小姐抛下父母与人私奔太不孝的,也有说小姐私奔还被抓回来怪可怜的,汪直听得心里奇怪:这时候的人不是很讲究礼教大防么?女人跟外男见个面都要被批判,现在说到私奔了,怎么她们没谁控诉那个小姐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呢?
目光转回到戏台,他忽然明白了,这会儿正看着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戏,而且戏还是周太后亲自点的,皇帝也正看得入味,要是她们再去指责私奔的小姐……说扫皇上和太后的兴还是轻的,简直是打太后的脸啊!
如此一看,这些后妃们别看年轻,情商还是很过硬的,至少比他十几岁那会强得多。
再往深里想一步,现在的人一边宣扬着礼教,一边又层出不穷地编着少年男女私定终身的故事,显见心里还是都向往着自由恋爱的。这应该也是几十年后王学兴起的基础吧,毕竟这会儿的人被礼教洗脑还不算彻底,奴性还不很强,还有可救药……
皇帝一撇眼,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便笑问道:“汪直,你想什么呢?”
汪直不禁心里又打了个突:我又露出什么表情被他看穿了?
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答道:“回皇爷,奴婢是想到,那小姐平日必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见到外男,就像这出戏里的小姐一个样,可为何她们见到一个男人就轻易芳心暗许了呢?奴婢觉得,正是因为小姐平日不出门,见不到男子才会如此。倘若女人家也能自由出门,平日见的男人多了,也便不会那么容易对人动心了。”
听见他这么点的一个小孩头头是道地说出这番话,周围的人都多少露出意外神色。皇帝失笑道:“你这说法儿,有理,也没理。”
汪直眨着大眼睛不明白,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还请皇爷赐教。”
皇帝笑道:“你想啊,女人家不出门,男人倒是不受拘束,都见惯了男人的,可为何还有那么多好男风的一见到相貌标致的后生便动心思的呢?所以说,你说见多了便不会动心,也是没理的。”
一语出口满座皆笑。汪直听得目瞪口呆,他倒忘了这时候还男风盛行呢!而且盛行得光明正大,相比女人偷情是说不得的腌臜事,男男乱搞反而没什么可避讳人的,还能算是风流韵事,不然的话,皇帝也不会这么当着后妃和太后公然说出口了。
人家说得对呀,你说女人没见过男人,所以见一个就动心了,男人倒是见惯了男人的,为啥还有那么多“动心”的呢?比如薛蟠对柳湘莲,又该怎么解释呢?汪直也糊涂了。
第31章 大宴灯会 今天的两位太后都很“体恤民……
今天的两位太后都很“体恤民意”,听戏听到下午未正时分,就说自己乏了,叫皇帝带着后妃们自去娱乐,晚上不必管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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