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贵妃眼底神色一凝,面上露出几许肃色。她上下打量了钱氏一通,方才道:“免礼吧。”
“多谢娘娘。”钱贵人这才起身。可刚正了身子,钱氏又面色谦恭地道:“婢妾从前性情狂悖、礼节全无,多有得罪贵妃之处,今日特来向贵妃请罪,请贵妃责罚。”说着,钱氏屈膝便直直跪了下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贤贵妃脸上轻笑,“钱贵人言重了。连皇上都恕你出了冷宫,本宫如何会再深究呢?”
钱氏弯身,额头触在方砖墁地上,磕了一个头,她道:“多谢贵妃宽恕,婢妾感激不尽!”
贤贵妃杏眸一眯,淡淡道:“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恪守嫔妃本分,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
“是!婢妾谨记贵妃教诲,一定铭记于心。”钱氏恭恭敬敬道。
贤贵妃瞥了一眼钱氏身后跪着的侍女,平静地吩咐道:“扶你们贵人起来吧。”又转脸吩咐徐一忠,道:“给钱贵人搬个绣墩来。”
钱氏起身,却连忙辞坐,她谦恭地弯着身子道:“多谢娘娘,只是婢妾还要去翊坤宫给惠贵妃磕头赔罪,着实不敢耽误了。”
贤贵妃微微颔首,道:“也好。”便又吩咐徐一忠道:“本宫记得,前儿造办处新进献了一对样式不错的象牙香筒,就赏赐钱贵人,算是庆贺她苦尽甘来吧。”
钱氏面貌依旧恭顺无比,她屈膝道:“多谢贵妃赏赐。”
那对象牙香筒,质地温润,白皙如玉,筒身上透雕了梧桐仕女图,雕工细腻,精致秀美,的确是上等的手艺。钱氏亲自从徐一忠接过,再三行礼谢过,这才告辞退了出去。
宜萱这才徐徐开口道:“这钱氏与当初的钱氏的确大不相同了。”——如今能隐忍,能放下尊严,只怕已然不是等闲货色了。
贤贵妃面色亦是凝重的,“的确是不可小觑了呢!”旋即,贤贵妃又叹道:“只怕宫里又要有是非了。”
宜萱含笑安慰道:“额娘也不必太担心,汗阿玛不喜欢她,她费再大力气也是白搭!”
贤贵妃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宜萱又忽的一蹙眉,道:“钱氏方才还说要去翊坤宫,额娘要不要赶紧差人绕到她前头,先去给年贵妃提个醒?”
贤贵妃抿唇笑道:“年氏虽然年轻,有些气性,但又不是蠢人。”
听额娘如此说,宜萱也略安心了些,“年贵妃是个明透的人,但是她娘家兄弟就……”——想到年羹尧,宜萱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怕汗阿玛用不了多久便要收拾他了。
贤贵妃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这事儿我已经提醒过她了。只是——终究是疏不间亲,我也不好说太多。真到那一日,你汗阿玛好歹会看在年氏和七阿哥的份儿上,不会太赶尽杀绝的。”
宜萱只笑了笑,没有应额娘的话。汗阿玛固然对自己的女人都还不错,但是却不会因为女人而左右朝堂。年羹尧的命运,只怕不会太大改变。汗阿玛是个合格的帝王,他不容许年羹尧这样的人继续作大下去。亦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微微叹了一口气,宜萱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看着摘支窗外染了黄意的秋意,秋风清凉地灌入殿中,这才雍正二年,就已经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宫中连续去了两个最尊贵的女人,朝堂上八爷一党也被打压殆尽。汗阿玛正在忙活着维持前朝安定。只怕安定下来之后,第一个便要向年羹尧开刀了。
这个战功赫赫的年大将军,只怕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走向悬崖峭壁吧?其实身在局中。自然是想不到这些的,年贵妃亦是如此。
只是宜萱此刻,莫名的突然突突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心下愈发不安。于是便起身来,“额娘。女儿先去翊坤宫请个安。”
贤贵妃虽有些狐疑,但年氏毕竟是贵妃,算来也是自己女儿庶母,去请个安也是礼数所在。没什么不应该的,便轻轻点了点头,又叫徐一忠去拿了新鲜的瓜果让宜萱带去。
翊坤宫中。如贤贵妃所料,年氏虽然心里万分不待见这个钱氏。却还是让她进殿了,身在宫闱,少不得做些表面样子。
只是年氏终究不耐烦与钱氏絮叨太多,便摆手道:“若无旁的事儿,钱贵人便退下吧!本宫还要忙着先皇后丧礼的安排!”
钱氏脸上带着微笑,她低声道:“婢妾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想要单独禀奏惠贵妃知晓。”
年氏听了,眼底滑过一丝狐疑之色,随即不由暗呻,只当钱氏是故弄玄虚,便端起茶盏道:“那就改日再说吧,本宫很忙。”
钱氏却轻轻走上前而不,声音更压低了几分,她:“惠贵妃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死因,都不想知道吗?”
此话一出,年氏为之一颤,险些将手中的青花牡丹茶盏摔碎在地,她面露恼火之色:“钱氏!你再玩弄什么花招?!”——事关自己那个夭折了个的女儿,年氏是怎么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年氏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面色一派坦然的钱氏,冷笑道:“你若想说本宫的女儿,是被皇后害死的,便可不必多说了!这点本宫早就清楚,而皇后已经死了!”
钱氏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贵妃当真以为四公主是先皇后所害吗?”
年氏冷哼道:“少故弄玄虚!本宫早年如何早产的,本宫自己心里清楚!!”若非四丫头早产,如何会先天体虚,以至于那么小小年纪就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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