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喧闹退却,薛亭晚差了余妈妈给正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分了红包,才将一屋子人支使去了屋外,只剩下心腹下人陪伴左右。
薛亭晚揉了揉早已酸痛的脖颈,轻启红唇道,侍书,入画,服侍我卸了钗环罢。今天疲累得很,我想先沐浴净身。
侍书看了自家小姐的俨然妆容,劝道,眼下姑爷还没宴完宾客呢!姑娘不妨等姑爷回来再卸妆?
薛亭晚倒是个主意大的,只道,谁知道要宴请到什么时候!沐浴了再等着也是一样的。这成婚真真是遭罪,如此一日折腾下来,我的脖子都要断了。
薛亭晚打小千娇万宠着长大,又是个随性不拘礼数的性子,两个大丫鬟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如此,眼下余妈妈也不在屋中,两个毛头丫头不好拿主意,只得由着薛亭晚的想法去。
入画一听自家小姐受了苦遭了罪,忙端上几碟点心和一盏香茶,笑道,姑娘先吃些点心垫垫!那边还备着些荤素菜色,不过已经不大热了!吃了难免要烧胃!
薛亭晚也没什么用饭的胃口,卸了满头钗环,简单用了些点心茶水,便起身掀帘子去了浴池沐浴。
浴池里水雾蒸腾,薛亭晚在热水中泡了许久,解了一身疲累,当即困意上头,一不留神儿,便伏在美人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侍书捧着一袭崭新的衣衫挑帘子入内,见薛亭晚睡得正香,忙把人摇醒了。
待神思清明了,薛亭晚定睛看一看那衣衫,登时红了脸,竟不知是被水汽熏红的,还是臊红的。
原是宛氏爱女心切,担心裴勍的性子太过清冷,在闺中之事上太过冷淡,故而准备嫁衣的时候,特意为薛亭晚准备了些香闺床帏间穿的衣衫。
薛亭晚挑起侍书捧着的衣衫,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拒绝这一袭轻纱小衫,薄如蝉翼,难以蔽物,穿在身上想做什么事儿,岂不是欲盖弥彰!?
薛亭晚不愿穿这等衣衫,两个大丫鬟却不依,一番苦口婆心地好说歹说,薛亭晚才不情不愿地换上了,红着脸钻入了火红的百子千孙被里。
裴勍位高权重,平日里行走官场,无人敢灌他喝酒,可今日大喜的日子,新郎官没有理由不喝,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报仇雪恨。只见宴席上众人摩拳擦掌,裴勍被徐颢,苏易简等人狠狠灌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这才罢休。
幸而裴勍海量,一通宴饮下来,并没有酩酊大醉,意识不清。只见男人一路龙行虎步到了内室之中,步子尚稳健,俊脸上的神色也清隽如常。
余妈妈踏着一地月色,将人一路迎入内室,笑地支支吾吾。
裴勍一身酒气,伸了骨节分明的右手扯了扯喜服的领口,薄唇微动,主母可好?
不等余妈妈做出回答,裴勍步子不停,已经径直走到喜榻之前,望着床上酣睡的美人儿,微微拧了浓眉。
今天是新娘子入府的头一天,给裴国公府中的下人发放红包的事情,自然要余妈妈这个一等管事儿前去,才显得有诚意。
方才余妈妈发派完了红包,扭头回了内室,便看见薛亭晚在喜榻上沉沉睡去的场面。
余妈妈满心恨铁不成钢,厉声训斥了入画侍书一顿。刚想叫醒薛亭晚,那厢便有丫鬟来报,说是国公爷宴请完宾客,朝内室而来了。
裴勍坐在床边,望着美人儿恬静的睡颜,一双深邃的眸子似是要把人望进心里去。
余妈妈尚不知道这位新姑爷脾气如何,只听传闻说裴国公冷漠不好亲近,是个手段铁腕的权臣。此时看裴勍俊脸上神没什么表情,还以为裴勍发怒了,赔着十二分的小心道,国公爷,可要把主母叫醒?
新婚之夜,洞房之礼还未成,新嫁娘自己却先睡了,晾着新郎一人在边上,这成何体统?
裴勍俊脸上深色淡淡,抬手拒绝道,不必,今日折腾了一天,主母累了,想必你们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余妈妈闻言,才知道裴勍没有一丝生气,又听那声线清润低沉,对薛亭晚满腔爱护,这才放下心来,对这位新姑爷暗暗称赞。
内室里红烛高照,映出一室暖光。床上的美人儿洗去了一身铅华,眉目清丽灵动,杏眸微闭,长睫微颤,只听得阵阵恬淡的呼吸声。
裴勍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俯身在那樱唇上吻了吻,只是一不留神的功夫,掀开了被子的一角,露出美人儿一身轻纱打扮。
裴勍目光略略一扫,耳尖登时一红。
美人儿勾的他心中燥热难当,自己却安睡如常,对他不管不问,真是该好好收拾一顿。
[1]引用自宋元话本
第82章 大婚(三)
如此一夜安睡, 再一睁眼,便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外头日光鼎盛, 薛亭晚揉着额角,微微睁开一双杏眸,眼角余光扫过身侧空无一人的被褥,再看看自己一身完好的轻纱小衣,登时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没等到裴勍回屋便昏昏入睡,耽误了圆房大事。
屋外的丫鬟婆子听见内室里的动静,忙捧着汤盆鱼贯入内, 服侍主母起床梳洗。
薛亭晚拥着一床百子千孙被坐起身子, 急急问道, 国公爷人呢?
余妈妈上前答话道,回姑娘的话, 国公爷一早便晨起习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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