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陶瑾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随手将闲置着的白头翁当做燃料扔进了火炉中。
将一切都准备好,陶瑾便同拾翠一起端着药来到主屋外。屋内已经熄了灯,间或能听见戴氏喘着粗气的咳嗽声。
没有吩咐陶瑾也不敢进屋,只得和拾翠蹲在窗户底下,将团制好的药丸穿在木枝上用火烤燃了,而后从窗户送进屋子里。
这丸药点燃之后便散发出白色的药烟,不多时主屋里就充斥着淡淡的药香,没过多久,戴氏的咳嗽声就渐渐弱了下去。
正是数九寒冬的夜里,陶瑾和拾翠身上都没有穿太多的衣服,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冻得全身发麻。
主仆两人冻得没辙,只好围在火炉前取暖。陶瑾见那炉子里的火要熄灭,连忙又抓了一把白头翁扔了进去。
冒出的黑烟熏得拾翠睁不开眼,流着泪抗议道:小姐,那边劈好的木头还有不少呢
陶瑾用手扇着风道:白头翁清热解毒,闻闻药烟对你也没有坏处,快忍着些吧。
直到将手中最后一把药材扔进火炉烧光,陶瑾这才起身。此时主屋里已经安静下来,想来戴氏也已经安然入睡,她也打算回耳房里休息了。
就在这时,落花山居的门口传来一个尖锐的呼喊声:陶瑾、陶瑾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虽然不算大,却也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吵醒了不少。
刑婆子披着衣服,面色不虞的挡住来人的去路:这里可是老夫人的住处,桑枝姑娘你还请稍微克制一点。若是吵醒了老夫人,怕是大家都不好过。
桑枝伸手指着陶瑾,整个人都有些失控:陶瑾,那些药呢?二小姐方才又犯了病,大夫的药方里有白头翁。你把药都提前取走了,这是成心想跟我们小姐作对是不是?
陶瑾缓步走到桑枝面前,平静的道:桑枝姑娘这话说得严重了,陶瑾只是取点药给祖母用而已,并不知陶宛妹妹也会用这味药呢。况且白头翁主治清热解毒,陶宛妹妹也不过是双腿残疾体质较常人弱一些罢了。叫你说得这么严重,难道她是中了毒不成?
陶瑾这一问,倒是将桑枝问住了。死死的咬着嘴唇,目露凶光看着陶瑾。这等仇恨,活脱脱像是先杀了她父母又烧了她家房子的仇人。
正在这时,主屋的灯就亮了起来,点珠趿拉着鞋走出来,冷着脸斥责桑枝:这里可是老夫人的地盘,不是你们清风阁。想要撒野,也得看清楚地方才是。
桑枝满脸委屈,眼含泪水看着点珠:我家小姐方才回去就开始呕血,怎么止都止不住。大夫倒是开了个治疗的方子,药引子却是白头翁,如今所有的药都被大小姐拿走,实在是一点都没有了。点珠姐姐,你与我家小姐素来交情不错,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不管啊
点珠叫桑枝说得有些恼火,恨不得上前踹她一脚才好:闭嘴,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岂有你抱怨的份?识相的话赶紧离开,立刻出府去给你们小姐买药,或许还来得及。否则要是真出了人命,那也是活该你们自己倒霉。
叫点珠这一番训斥,桑枝方才幡然醒悟,狠狠瞪了陶瑾一眼,这才扭身跑走了。
点珠不冷不热的看了陶瑾一眼,转身回了主屋。戴氏似乎已经醒了,屋内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陶瑾对这一切都不以为意,低头掸了掸衣服上的土灰,转身带着拾翠回了耳房。
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上,陶瑾闭上眼睛假寐。拾翠窝在她身旁的杂草堆上,满腹疑窦的看着陶瑾:小姐,今晚上的事,您是不是故意的?
你害怕了吗?寂静的夜色里,陶瑾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明。
拾翠犹豫着摇头:只是觉得小姐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罢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小姐说话,拾翠复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这二小姐和二姨娘已经在府中盘踞了十几年,早已经深得老夫人的信任了。您此番这般冒然的出手得罪,可有想过这之中的后果吗?
陶瑾闻言便睁开眼睛,眸光如海一样深沉。
拾翠,你可懂得以毒攻毒的道理?
若想杀死一条蛇,你就要首先给自己的全身都涂满了毒液。否则,你就永远都没有资格去跟对方绞杀。
拾翠似懂非懂的看着陶瑾。
有些事,没有经历的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就如陶瑾身上的痛。纵然已经换过一具躯体,那种深入骨髓的折磨感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袭来。陶瑾一整夜都在梦呓,五脏六腑烧灼一般的剧痛。
重生的不真实感叫她心里没底,甚至一度以为,当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又会变成那具白骨一样的尸体。
前世的死因,怕是已经成了她今生永远无法消除的噩梦。
睡到三更天,陶瑾就已经醒了。看了一眼窝在草堆上睡觉的拾翠,陶瑾起身将自己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昨晚折腾了一宿,怕也是将拾翠吓坏了。
此时府里多数人还没有醒,陶瑾到后院井台旁,吃力的拎了半桶水上来。寒冷的冬夜,就这样直接用冷水洗脸。清洗完毕之后觉得整个人脸上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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