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们都是徐策驭下的人,都吓得连连跪地请罪,一壁辩解道:奴婢们也不知是怎地了,几个大力内监都按着晋国公的,谁知这晋国公发起狂来的那么一瞬间,力大无穷,硬是挣脱了人扑在太妃殿下跟前说着还面露惊惧地指向那被许多人摁着、兀自蹲在角落里、目光血红的晋国公。
傅锦仪从没见过这样的晋国公。
这个年过五十的老者,从前与她居在同一个屋檐下时永远都是一副满面沧桑、垂垂老矣、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颓废模样。而每次见面,对方对她流露出的神色只有厌恶、愤恨和鄙夷。
相比阴狠狡诈、擅长在后宅里兴风作浪的太夫人李氏,傅锦仪对这晋国公大人倒不甚在意。这人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薛姨娘和那些年轻女人的温柔乡里,要么和一众狐朋狗友饮酒作乐,顶多在李氏的预谋下会领着心腹们和徐策对峙。傅锦仪还以为他这样的身子是活不了几年的,却没想到
他竟还有能耐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伤林氏!
傅锦仪的目光渐渐阴冷下来。
在这一刻,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和对待李氏一样,这位晋国公是不能再留了。
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啊!傅锦仪小心翼翼盯着林氏的面容:你能听见吗?是我,是我来了呀!
她一声声呼唤着,伸手按住林氏手腕上抓伤的血痕那便是晋国公先前留下的,但这伤痕并不深,连血珠子都没出来,可见当时晋国公虽扑在了林氏身前,真动手时却被人及时拉开了。既然伤势这么轻,那林氏也不该是这副样子
傅锦仪都怀疑那晋国公是否早有预备,在指甲里头藏了什么剧毒!
她伸出手在林氏眼前晃动着。
林氏只闻进气不闻出气,怅怅然许久,傅锦仪都急得要传信给徐策了,她倒眼珠子一翻扭过了头。
傅锦仪一惊,还未来得及倒抽一口冷气,只听她道:你竟敢,诅咒我的孩子?
傅锦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什么孩子?
哼,你偷了外头野男人怀的种,早被我打下来了!那是个女胎,我把那一坨血肉封在了酒坛子里,埋在普济庵镇压恶鬼的神龛下头一把火烧成了灰,还下了永世不能超生的咒!哈,哈哈,我是后悔当初早该这样处置徐策,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晋国公脸朝下被人死死摁住,却还有力气抬着头,嘿嘿冷笑着叫骂起来。
够了,堵上他的嘴!傅锦仪听的头皮发麻,指着晋国公道:你们都是死的吗!再不成就割了舌头!什么晋国公,什么国舅爷,如今都是阶下囚了!
第九十章 我宁愿声名狼藉
晋国公呜呜咽咽地,边上内监往他嘴里堵了一层又一层的绢子。傅锦仪猛地攥住了林氏的手道:母亲,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你知道的,你什么错都没有,他才是作恶的鬼!你是神明座下弟子,可不能为了这种小人扰乱心智!
她这时候隐隐明白林氏为何会发病了。
林氏有些艰难地呼吸着。很久,她反手握住傅锦仪的手掌,道:你让开。
母亲!傅锦仪惊慌道,身子却越发往前凑了凑她挡住了晋国公直直射过来的如毒蛇一般阴森森的目光。
我要你让开!林氏斥道,一壁挥开傅锦仪的手。傅锦仪这几日孕吐上头,从头到脚轻飘飘使不上劲儿,挨不过林氏一挥手。她堪堪往边上跨出一步,再回头,林氏竟站起来朝晋国公走去。
傅锦仪吓傻了。
还不赶紧拦着
都别动。林氏再次简短地命令道:我和他之间的事儿,我自己解决。
晋国公跪在地上仰视她,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挣扎。林氏在他面前一步的距离停住,周遭女官们都吓得围拢两侧,只听林氏道:你咒我可怜可悲,咒我学佛度日,咒我那个未出世的女儿不得超生徐冉,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钻研佛法是因真心喜爱,我走出徐家也是因自个儿愿意,至于我那个被你压杠子压下来的孩子
林氏说着,突地反身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傅锦仪扯过来,盈盈一笑:你瞧,我的女儿回来了,她就在这里。我早就说过,她会回来的。
晋国公的脸颊抽搐着。
他鼓胀着腮帮子想要说话,无奈身侧内监将他嘴里的布条塞得更紧了。林氏见状,倒是笑了,亲自伸手拿出他口中的堵塞:你想说什么?
你,她她怎么会是你女儿!对方哄笑着: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你个没福的东西,你真可怜
我相信转生,她一定是我女儿。林氏轻轻道:所谓福分,是自身修行积的功德,也是佛祖悲悯赏下来的。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又怎会明白。
徐冉似乎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渐渐止住了笑,只留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多谢你赠送的礼物,很合我的心意。林氏温柔一笑,扬手抬了抬手里的《夜宴图》,转身道:我这便告辞了,晋国公大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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