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负手站在人群外,因身高的优势,一眼瞧见了被围住的女子。
草长莺飞的四月江南,女子婉约柔美,又不失明艳,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姑娘。
官家拒绝过很多刻意模仿邵婉妆容的贵女,却被眼前这个媚色自成的女子吸引了视线,只因她太像心中的人儿了。
驿馆内,宝珊听见动静坐起身,推开二楼的窗子往下瞧,与官家的反应不同,她未曾记得娘亲的容貌,自然没有被女子的外表蒙蔽,只是,女子举止妩媚,嗓音勾人,的确吸引人的注意。
宝珊托腮看着街道,心生狐疑。这个时辰来街头卖艺是何居心,想必谁都猜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必然是有备而来的。
少顷,她看着官家执伞走进人群,让徐贵往瓷碗里投了一锭银子,随后转身要离开,却被女子拦下。女子抱着琵琶跪在官家面前,不知在说什么。
等陆喻舟带着侍卫打马回来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他翻身下马,将马鞭往后一扔,径自去往官家的客房,却被拒之门外。
陆喻舟隐约听见了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徐贵一脸土色地守在门口,冲陆喻舟比划一下,“嘘。”
陆喻舟忽然冷笑,转身就走,早就应该知道,比起慕先生的不近女色,官家只不过是年纪大了,又惦念着邵婉,每月传妃侍寝的次数愈来愈少,但并非一个女人不碰。
官家想要自欺欺人,他去触那个霉头作甚?!
一脸阴沉下,陆喻舟推开了宝珊的房门。
宝珊还靠在窗前呆呆的望着街道,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身去,问道:“怎么了?”
陆喻舟走到桌前,提起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你听说过汴京季府的二小姐吗?”
宝珊点点头,“慕姐姐同我提起过,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么。”
“她是来了这个镇上,从商后生意做得很大。”
“为何提起她?”
陆喻舟坐在绣墩上,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包括姐妹花的事儿。
宝珊提着铜壶去往红泥小火炉旁,烧了一壶热水,又冲泡了一壶新茶,“你是怕季夫人利用这对姐妹迷惑君心?”
“季夫人没那个本事。”陆喻舟握住空盏,等她斟茶,“我是担心她背后有靠山,她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那对姐妹花说不定是她背后的靠山找来的人。”
宝珊提壶斟茶,“那你为何不抓她审问?”
若她背后真有靠山,抓了她,只会被人大做文章,将官家以往的丑事抖出来。陆喻舟倒不担心官家的名声,而是担心有人会以此出师,逼官家退位。到时候朝野动荡,储君之位无人,各地诸侯拥兵自立,国祚不保。
在找到太子赵祎前,陆喻舟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比起官家的暴戾残忍,贤达英明的赵祎更适合坐拥江山。
自官家登基,授封了九大节度使为异姓王,这九人中难免会有功高盖主,想要取官家代之的野心者。就不知,季筱与他们中的某人有关么。
这反倒提醒陆喻舟一点,迟迟找不到的太子,是否在某个异姓王手上,若真是如此,太子的安危......
陆喻舟捏下眉骨,暗自决定,要派眼线去往封地打听消息了。若太子真的遇害了,那就麻烦了,皇室其余八个皇子,除了赵澈,没有一人担得起江山社稷。
而赵澈......陆喻舟并不看好。
至于季筱,不如先留着她,放长线钓大鱼。不过,恐夜长梦多,当务之急先派人护送官家回宫。
宝珊抿口茶,“你若不想动季夫人,可以从那对姐妹花下手,也能找到幕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话落,陆喻舟忽然看向她,“你在揣度我的心思?”
宝珊垂眸,心想是你先跟我提起这件事的。
三更时分,徐贵前来叩门,“陆相,官家临幸了一名女子,想要带回宫去,老奴觉得不妥,你看这事儿,你能否出面劝说?”
陆喻舟淡淡道:“徐公公带路。”
徐贵忙带着陆喻舟去往官家的客房,客房内窗子打开着,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放味儿,可纵使这样,还是能闻到一股怪味。
朽木逢春吗?陆喻舟只觉得讽刺。
见官家正靠在床头,披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年近五旬的他体格健硕,除了眼角有些皱纹,并未有其他显老的特征。
陆喻舟撩袍坐在绣墩上,打量一眼,发现云母屏风后躲着一抹身影。
嘴角掀起冷嘲,刚好被官家捕捉到。陆喻舟没有畏惧,相反眸光更冷,“官家,此女留不得。”
官家刚从温柔乡里缓释过来,这会儿兴头还未过,听见陆喻舟的话,像被兜头灌了一盆冷水,“爱卿说来听听。”
“请官家让那女子先出去。”
官家抬手,徐贵走进屏风,带女子去往门外。
屋里只剩下君臣二人,陆喻舟将心中的猜测尽数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官家思忖良久,点点头,“爱卿的话不无道理,但一个女子能掀起多大的浪?朕明日启程,暂且带她回去,会派人严加看管她,这样一来,纵使她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向外面传送重要消息。”
陆喻舟有种第一天认识官家的感觉,对他很是失望,但多言无益,官家一向强势,他决定的事,谁能改变?就像忠臣都在劝谏官家要取缔皇城司,官家听劝吗?不还是一意孤行地赋予皇城司无限皇权,任其在朝廷内外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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