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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手按住我的肩头,指头轻轻地摩挲着,笑道:“你如今也是后妃了,朕得给你找个靠山,再者小木头过了周岁后,差不多就能慢慢启蒙了,朕思前想后了很久,把翰林院那些个大学士的履历翻了好几遍,觉着贵妃的表哥羊羽棠不错。”
    “什么,羊鱼汤?”
    我噗嗤一笑:“羊和鱼炖在一起,那还能吃么。”
    “少贫嘴,羊和鱼炖一起怎么不能吃了,那叫鲜。”
    李昭手指弹了下我的脑门,亦忍俊不禁,轻咳了声,正色道:“羊家虽不是公侯勋爵之家,但世代为史官,家学渊源,这点不容置疑。唐太宗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说到这儿,李昭拉起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在我掌心写“羊羽棠”三字,后将我手合住,柔声道:“羊羽棠学贯五经、品行好,人也谨小慎微,朕年初的时候在翰林院设了陈史馆,命他编纂修订前朝陈史和本国史,那《穀梁传》中说‘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朕思前想后,觉得由他当儿子的启蒙师傅,最合适不过了。”
    我点点头。
    真是难为李昭,处处为我们母子思量考虑。
    “行。”
    我双臂趴在他腿上,仰头看他,笑道:“都听孩儿他爹的,那位羊大人今儿也来么?”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云雀小跑着进来,分别给李昭和我见了礼,笑道:“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和羊大人已经来了,正等在院门外,要不要宣进来?”
    “宣吧。”
    李昭动动手指,让胡马亲自去迎人。
    随后,他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去抱儿子,笑道:“毕竟今儿也算拜师宴,朕得礼贤下士些,跟着你去迎。”
    我听见这话,从乳娘手里接过睦儿,随李昭走出上房。
    这小子病好后饭量也大了许多,个头要比寻常一岁的孩子高些,齁沉齁沉的,抱久了胳膊疼,他近来扶着墙,能挣扎着站起走了,不似去年那样简单地叫马马、爹、妈,如今他会简单地说几个字,甚至还能说一半句连贯的话。
    李昭讶异不已,说这孩子也忒早慧了,璋儿一岁半上才会叫娘。
    万幸,真是万幸,那个要命的蛊毒没有伤了我儿的脑子。
    ……
    我抱着儿子,站在李昭身侧。
    四下瞧去,小院的廊子都挂上了红绸,靠墙根摆了一溜开得正艳的海棠、春兰和红梅,所有的嬷嬷宫人都捯饬得精神,垂手侍立在青石台阶下,屏声敛气,静静等着。
    只听一阵欢笑声传来,我朝前看去,从小院外一前一后走进来对男女,正是贵妃和她表哥。
    贵妃今儿盛装妆扮,眉眼皆笑,她身后跟着个胖男人,应该就是那羊羽棠。
    这男人个头与贵妃差不多高,腰颇粗,瞧着四十上下,圆脸小眼睛,人太胖,就显得脖子有些短,鼻下留着两撇胡子,笑的时候浑身肉都在颤,左右手各提了捆用红绸子包起来的书,不太像学富五车的大学士,倒像肉铺里的掌柜。
    我面带微笑,嘴不动,低声对李昭道:“贵妃一家都挺圆嘛。”
    李昭偷摸踩了下我的脚,亦莞尔浅笑,悄声嗔:“会不会说话,人家那是富态。”
    正在我俩悄声耳语的时候,那羊羽棠忽然踩到了下裳,直挺挺摔了一跤,就地打了个滚儿后,灵活地站起来,笑眯眯地冲贵妃和宫女们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不用姐姐们扶。”
    说罢这话,他重新拎起那两捆书,一瘸一拐地笑着朝前走来。
    忽然,睦儿小胳膊伸直了,指着羊羽棠,看着我和李昭,高兴得四脚乱蹬,眼睛睁大了,奶声奶气地叫:“舅舅,那个是舅舅。”
    睦儿这一叫,登时把那羊羽棠吓了一跳,两只胖手抱成拳,连连作揖行礼:“微臣不敢当小皇子的舅舅啊。”
    “无碍。”
    李昭大手一挥,看向贵妃,笑道:“听元美人说过,小木头之前还叫过贵妃一声娘,叫你舅舅倒也不算见外。他现在学说话,嘴碎,爱卿不必放心上,今儿是家宴,你们都随意些,别动不动行礼了,朕看着麻烦。”
    说到这儿,李昭看向胡马,吩咐:“带着贵妃和羊大人去花厅,现就开席罢。”
    待贵妃兄妹进花厅后,李昭俯身,捏住小木头的下巴,轻轻摇,笑骂:“你小子也忒会来事了,这声舅舅叫的,羊羽棠怕是得把那满肚子的学问都教给你。”
    我横了眼这狗东西,把儿子擩给他,低声笑道:“你被这小子给骗了,你当他真是叫羊大人?”
    “那是……”
    李昭皱眉细思,忽然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狠狠亲了儿子两口:“朕懂了,这小子看见羊羽棠刚才一瘸一拐的样儿,想起了他舅舅牧言,嘿,这坏透了的小子,刚一岁就会排揎人。”
    “嘘。”
    我抿唇摇头,笑着撞了下李昭,同他一起往花厅行去。
    花厅今儿亦布置得喜气,大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食。
    贵妃倒是不拘什么礼,已经脱下繁缛沉厚的华服,去了碍事的步摇,端着杯酒,四下里打量花厅,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对胡马说:“还是素简了些,明儿把本宫宫里的那套红珊瑚摆件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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