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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至中堂,孟连营坐在堂上,面色不善,气势汹汹,茶杯碎了满地。
    厚底黑靴踩过杂草丛生的庭院,黑袍沾了些许晨露,他一路不停,走到了孟连营面前。
    孟连营不知在出什么神,及至越萧在交椅坐下,他才回过神来,不期然吓了一跳。
    他防备着站起身,“阁、阁下何人?”
    越萧抬手摘下兜帽,露出真容,“在下越萧。”
    “越……”孟连营倒吸了一口气,大跨步走了过来。
    越萧生得俊美无俦,面容肖似其母,可那轮廓和他父亲,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连营随在他父亲身边这么多年,几乎不用凭证,一下子就认定,眼前的人就是越萧!
    浊泪渐渐积聚,孟连营冷了好半晌,身子慢慢颤抖起来。他缓缓跪到地上,叩首道:“微臣孟连营,叩见公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越萧扶他起身。
    孟连营老泪纵横,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公子,颤着手想去摸他的脸。这个小孩子,他小时候还抱过哩,就、就长这么大了……
    他揭起袖子擦过眼睛,道:“公子快请上座。”
    而后唤来内妇,让她给越萧看茶,激动道:“这就是小公子!他当真还在人世,老夫果然没说错、果然没说错!”
    孟夫人也惊诧,也近前来认人。
    不过她和越家没有什么牵涉,所有情动都是看在孟连营的脸面上,故而也只是跟着孟连营喜悦了一阵,撸起袖子亲自下厨去了。
    等她身影看不见,越萧道:“不必如此劳动。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同孟叔叔商议一件事。”
    孟连营忙坐了出来,侧耳倾听。
    两人细谈了片刻,越萧挂念越朝歌的回复,起身告辞。
    孟连营苦留不住。
    他把越萧送到庭院,越萧想起什么,忽然止步,向孟连营道:“有件事需让孟叔知晓,贵公子的手是我伤的。”
    提起他儿子,孟连营脸色倏然沉了下去,大骂道:“那个孽畜!公子贵手帮忙管教,微臣深谢公子。”
    越萧轻笑着,眼神凛若寒冰,道:“请孟叔叔转告他,若是再有下次,废的可就不是一只手了。”
    他抱拳,深深作了个揖,以表对孟连营本人的敬重,而后离开了孟府。
    越萧走后,孟连营快步去了祠堂,又斥了那竖子一顿。
    日光渐盛,越萧策马回了郢陶府。
    跛叔见他回来,忙道:“主子可回来了,碧禾姑娘方才来找过您,说是长公主给您递了信。”
    跛叔呈上信来的一刹那,一股清幽的香根草味传来。
    越萧一面解下黑袍,一面接过信封。
    信封很是精巧,上面用朱砂画了一副简笔画。
    跛叔见越萧盯着信封看,疑惑道:“长公主怎么画了个乌龟,是有什么深意吗?”
    越萧勾起唇角,难得挑了挑眉。
    长指翻动,取出里面的信笺,上面写着“共赴”二字。
    这两个字和信封上的画放在一起联想,越萧的眼底翻滚了一下。
    他送了作画的瓷瓶,越朝歌这是在“报复”他。
    朱砂色的乌龟,越萧今生只见过两回,一次是在这张信封上,一次是在他自己的腰上。“共赴”二字也是一语双关,她这是变着法儿地调戏他。
    越萧坐于案后,提笔回信。
    他挑了个干净的空瓷瓶,在上面轻轻画了几笔,等风干之后,装进匣中,让跛叔送去心无殿。
    跛叔拿着瓷瓶端详,“嘶”了一声,疑惑道:“主子画这阶下草,又是何深意?”
    越萧不语,让他快些送去,自己吹埙,唤来了念恩——
    越朝歌要“共赴”京外,布防就需要稍作变动了。
    跛叔到心无殿的时候,越朝歌正收拾停当,准备入宫见越蒿。
    她整装出来,见跛叔前来,笑迎道:“跛叔,你家主子可收到本宫的信了?”
    跛叔忙道:“收到了,正差奴来送回信呢!”
    越朝歌心情好极了,她问道:“快告诉本宫,你家主子阅信的时候是何表情?”
    跛叔凝眉回想了一阵,道:“大约……这样,还有这样。”
    他说着,挤眉弄眼,作出一副勾唇挑眉的表情。
    碧禾觉着有些辣眼睛,忙道:“行了行了,有些表情不同的人做,全然是不同的效果,跛叔知道的吧?”
    跛叔笑着放松脸部,点着头递上越萧的“回信”。
    越朝歌接过他手里的瓷瓶,狐疑地看向上面的图案,她一怔,随机回想起什么来,霎时间满脸绯红。
    她烫手似的把瓷瓶放回匣中,啪地一声合了匣子。
    跛叔疑惑:“长公主这是……”
    越朝歌飞快扇着团扇,挤出一抹笑容道:“无事,本宫要进宫一趟。说着便快步出了府。”
    驷马并驾的马车里,细碎的金铃脆响偶尔传入耳中。
    碧禾懵懵懂懂地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瓷瓶,问道:“暗渊公子画了个阶下草,是什么意思,是在辱没长公主吗?这几缕又是什么意思?柳枝吗?”
    越朝歌抬眸一看,见她盯着那瓷瓶发呆,忙倾身把匣子扣上,自己抱了过来。
    哪里是辱没?分明是……
    她想起昨日唇畔间的撕扯,一颗心突突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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