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肩上好像总有卸不完的重担,前世身体都那个样子了,还坚持把李恒培育成人,灯红之后,明知自己油尽灯枯,必死无疑,也还是强撑着把李恒送上了大位。
要说他在乎荣华富贵吧,赴死时却只是孑然一身,除了那身与云清辞相配的殓服,他什么都没带。
他前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忙,今生,又是为了什么在强撑。
云相缓缓叹了口气,道:“站在爹的角度,自然是向着你多一些,爹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勤勉的好君王,从他登基到现在,爹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能独当一面,心中也倍感欣慰……可他身为皇帝,注定给不了你全部的深情,你与他在一起,只怕是要失望的。”
父亲倒是看得极透。
前世的李瀛的确对所有人和事都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可唯独没有对云清辞尽到全部的义务。
如果他早早听到父亲的这番话,还会继续与李瀛纠缠不清么?云清辞没有答案,就像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罢了。”云相站了起来,道:“既然身子不好,我得拟个折子,让他尽快立褚,无论过继还是再择妃入宫,此事都得有个定论。”
他擦过云清辞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就依你吧……若你愿意,多陪陪他,爹不管了。”
云清辞下意识转身,云相已经快速走了出去。
他张了张嘴,总觉得父亲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不会是觉得李瀛命不久矣吧?
可思及李瀛现在那个样子,的确不像是长命的相。
李瀛,会死么?
这个想法冒出来,云清辞心里又一阵不是滋味儿。
虽然父亲没有再继续唠叨他,但云清辞还是离开相府回到了别院。在他昏睡的那些日子里,院子里的桃花悄悄地开了满园,往年这个时候,他会坐在桃树下绘画练琴,或者提升一下自己的棋艺,怀念母亲犹在的时光。
他生命中的过客很单调,只有母亲和李瀛停留的地方最重要,时间也最长。
云清辞没办法抛下现在的李瀛,不管他说的再冷静再理智,他都不可能放得下他。
就让爹先误会着吧。云清辞走回房间,拉开抽屉,将纸条放了进去。
抽屉里躺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牌,是李瀛的手笔,木牌下压着一个绘制完成的图纸,是云清辞昏睡前画的,准备替换掉李瀛刻的这枚,成为青司交接的新信物。
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李瀛就是伏在这张桌案上批折子,他一定看到了这张图纸,认出了上面内嵌的青司二字。
云清辞倒没有什么心虚的感觉,他放不下李瀛,不带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去爱他,他还是坚持之前那个想法,不能一切都以李瀛为中心,所以这个牌子,他是换定了。
抽屉被推进去,云清辞走入了别院的小厨房。
他认识许多瓜果蔬菜,手艺也很不错,闲来无事,他决定亲手给李瀛做一些吃的送过去。
他的旧伤不能烟熏火燎,便戴上了阻隔油烟的面巾,尽管如此,伺候的婆子还是吃了一惊:“这样的事,还是奴才们来吧。”
“不碍事,你们烧火,你去给我切菜。”
这样的事情基本也累不到他,打下手的人很多,都听着他的指挥。
饭坐到一半,忽然有人来通报:“林小侯爷来了。”
云清辞只能放下了锅勺,摘下面巾走出去,林怀瑾一袭白衫,君子如玉,站在桃花树下回头看他,见状失笑,道:“我来的可能不太是时候?”
云清辞摇了摇头,请他在桃林里的石桌前坐下,道:“小侯爷这是来……”
“听云二哥哥说你醒了,我便来瞧瞧。”
不知为何,云清辞发现他的神情带着几分难掩的雀跃,他亲手给对方倒了茶水,随口道:“这是有什么开心事儿?”
“你醒了,我自然开心。”
云清辞把玉壶放下,端水抿了一口,感觉他不光是心情愉快,说话也比往日失了几分矜持。
他心里古怪,却见林怀瑾欲言又止。
云清辞:“?”
“我看你方才从厨房出来,是亲自下厨去了?”
“对,因为考虑到……我父亲和哥哥们最近都为我操了不少心,所以想做一桌菜出来,请大家来吃。”
林怀瑾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云家父兄,云清辞又道:“太久没做,所以先练练手,免得到时候闹笑话。”
林怀瑾恍然,失笑道:“你倒是谨慎。”
云清辞憨笑,琢磨待会儿还得再烧个汤,他虽做的清淡,但还是用荤油炒了,担心李瀛万一吃不惯。
“不知,我有没有口福……”林怀瑾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动静,邱扬的声音传来:“林怀瑾,你是不是在这儿?林怀瑾!”
一听到他来,林怀瑾的脸就微微沉了下去,邱扬一路行来,别院的下人追在他身后,一路见到云清辞,便有些委屈:“小的拦不住他。”
云清辞挥手让他退下,邱扬一看到他,就下意识整了整衣衫,道:“我是来,找他的。”
云清辞有听说自己昏睡的时候这两人时常来探望,他故意道:“那你找着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正准备坐在林怀瑾身边的邱扬身体一僵,然后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林怀瑾只好道:“他也是听说你醒了,所以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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