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人多,街上到处都飘着香味,供销社门前排队的人更是排到了街口,庄民国一路抱着人,二话没说就去排队了。
陈夏花紧跟着,突然幽然说了句:“你说得对。”
庄民国他们是排队排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买水果不用排队,也不要票,这些排队的是买棉花,买收音机、缝纫机等大件的。
现在结婚流行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外加个收音机。结婚啊,现在结婚不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了。
他们结婚是怎么结的呢,背个包就来了,家里有钱的就请送亲的吃顿饭,没钱的送了人来,坐一坐,喝碗水也就回去继续干活去了。
嫁妆就在背的小包里头,一条毛巾,几块钱,平常穿的衣裳。
棉花也是要票的,他们村里每年只发上五六斤的,家里人多的,自家人用都不够,哪里还有剩余做成棉被给闺女当陪嫁的。
至少在村里头,没人会给闺女陪嫁棉被。
公社下边大队多,每个大队种的水果都不一样,不要票的水果贵,五个柿子就七毛钱,柜台外边还有不少穿得体面的妇人家在买什么“百雀羚”,蓝黄的铁盒子装的,买到的妇人捧着铁盒子高兴得很。
庄民国知道,这是女人家的“护肤品”。
庄民国看了看陈夏花黑梭梭的脸,伸手在兜里掏,只掏到薄薄一层钱。
第18章
过完年,就到76年了。
过了十五后,到二月份,村里就开始上工了。
水稻玉米要三月四月才能种下,现在就是耕田蓄水,发种子的时候,陈夏花也跟着上了工,她负责跟几个婶子一起发玉米芽子,陈夏花一年在娘家的多,在他们村里住不了几个月,村里的妇人凑一堆说说笑笑的,也不理她。
他们红太阳大队哟,也就出了庄民国这么一个没出息的,连媳妇都看不住。
当婆婆的,没一个看得惯动不动往娘家跑的媳妇。
陈夏花埋头干,夫妻两个做事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埋头做事不理人,除了隔三茬五抬头看小二在不在,陈夏花才给个笑脸的。
“玉春,离婶子们远点,上一边的草地里去玩。”
庄玉春身上挂着个小竹壶,比他哥身上的壶小,每天他跟着爸妈出门,爸妈就给他备上一个小竹壶,里边是烧好的温水,他玩累了,揭开竹盖就能喝。
庄玉春撅着屁股在挖地上的草,闻言直起小身子,迈着小腿远了几步,到了平坦的草地上,回头问了声儿他的勤快妈妈:“妈妈?”
陈夏花一直看着,见到走到草坝上,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才点头:“对,就是这儿。”
庄玉春小大人的叹了口气呢,屁股一撅,就往草地上做,玩了半天他也累了,抱着自己胸前的小竹壶就喝水。
庄玉春一向是跟着庄民国这个当爸的,去年庄民国分了挑水的活计,他还能一扭一扭的跟在屁股后头呢,这回是庄民国分到了耕田的事,他要牵牛,怕顾不过来,没敢带他一起。
陈夏花母子两个隔三茬五又说上几句话,磨时间,还没到中午,陈夏花先做完,领着庄玉春回家烧饭。
几个妇人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陈夏花转性了不成?”
哎哟,这娘家魔还有变好的时候?
现在还没有“扶弟魔”这个词儿呢。
“娘家魔”这个称呼是村里的妇人在背后偷偷给她取的,意思是出嫁的媳妇一心向着娘家,恨不得把婆家搬空的。
她们也不是专门给陈夏花取,只要是“娘家魔”的都要被她们在背后按上这么个称呼的。
陈夏花是另一种,她不是搬空婆家,她是常年驻扎在娘家。
所以一提起四生产队光明村的陈家,谁不说陈婆子厉害的,一养就养出三个能往娘家扒拉的闺女。
谁都想有个补贴家里的出嫁闺女,但这事能干吗?又不是结仇的,她们都要顾及自家闺女在婆家的日子好不好过,对女婿热情着呢,回娘家来,家里就烧好吃的,对女婿比对闺女还好,为的就是她们对女婿好了,让亲家那边也对女儿好。
陈婆子这做法那就是典型的要儿不要女了。
这种人在大队不是没有,少。
“谁知道这转没转性的,这两天还上工,指不定过几天人家一喊就走了。”
“也是。”
几个妇人撇撇嘴,不说陈夏花了。
转头说起了工人家庭刘三婶家的大壮要娶媳妇的事情,日子都定好了,这个月初九,还有几天。
大壮是食品厂的临时工,娶的也是厂里的临时工,大壮本来年纪不小了,媒人也上门说了几回亲,刘三婶不干,说他们是工人家庭,他们家大壮是吃公粮的工人,要娶,那也得娶工人,别说村里的人家,就是知青她都看不上。
谁料他们刘家还当真如愿了。
刘三婶现在上工都是飘的,除了田婆子外,还有不少人围在她身边说好话,恭喜他们家出了两个工人。
刘三婶得意得很,小腿迈得飞快,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呢,跟庄民国擦肩而过,她还把人喊住了。
庄民国满是疑问:“怎么了?”
刘三婶的脸色模样十分奇怪,像是炫耀,得意,又像是高高在上,充满了优越一样俯视人,又拼命的收敛,整个脸部肌肉抖动得十分奇怪,她也不继续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了,就是这样把人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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