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受了刑”是官府没理,“堂前不跪”则是下民失礼。局面僵持了一瞬,窦学医不知何时现身,于堂外高声道:“小民是大夫,小民是大夫!嫌犯身体欠佳的确跪不得凉地板,望大人见谅,许他跪个垫子。”
“大胆!”师爷眉毛都要倒吊着,“何人胆敢喧哗!”
抚台却在此时开了口:“既如此,许他垫了也无妨。”
操了老妈子心的窦学医捧着个蒲团状的垫子蹬蹬蹬进了堂,又一阵风似地跑了下去。
光是传召上堂都要吵吵闹闹的废这么大的功夫,抚台无奈中终于道:“堂下何人,如实交代。”
那三个跪得歪歪扭扭的壮汉就是窦学医“引蛇出洞”引出来的杀手,是潜在暗处准备捉桃华的人。窦学医特地将桃华放出去,又吩咐小北舵帮众暗中跟随,果不其然,逮住了蠢蠢欲动的这几人。
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并不需要多好的身手,普通的杀手又断然不可能是小北舵帮众的对手,见了面只有被虐的份。
这不,被揍得半死不活,审问了一通,现在又被丢东西似的丢在了这公堂之上。
只可惜背后的人依旧谨慎得很,窦学医审了这几人半宿,得出的结论是:不知主家是谁。
委托他们捉人的主家并未露面,只是吩咐说活捉桃华后送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便不用再管。这几名杀手都有职业操守,拿铁板撬嘴都撬不出约定的地点来。
窦学医一寻思,反正断案是官府的事,他只负责把寇爷和小裴捞出来就行,何必废那心思。
况这无论如何都是在东南陆域,真将人揍出个好歹来也不太好交代,便将审问的活计干脆交给官府了事。
“约定的地点在何处?还不速速招来!”抚台又将那惊堂木一敲,凶神恶煞地问道。
杀手们受的伤不轻,却都闭口不言。
府衙审讯自有一套流程,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抚台一看这几人都是硬骨头,二话不说便叫人上了老虎凳,杀威棒一抬,空气里便见了血。
桃华在一旁吓得直抽抽,左边是一排水火棍,右边是寇翊的背影和仗责的可怖响动,前边是那厉声呵斥的抚台大人,后边又是指指点点的人群。
她前后左右都被堵了个死,背上就像压着巨石,全身的经脉都不通畅,脑袋发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偏偏在那令她窒息的气氛压迫下,抚台将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问:“婢女桃华,你当真做了伪证?从实招来!”
桃华岂敢再撒谎,当即哭着交代道:“民女...民女实非本愿...民女...”
她支支吾吾半晌所交代的东西都落在了裴郁离的耳中,从那日在海岸边的情形到她那些乱七八糟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和想法,一字不落的,又叫他重新听了一遍。
裴郁离的手指尖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些发凉,他轻轻一握拳头,指尖冰凉的触感便印在了手心上。
紧接着,寇翊用温乎乎的大手,将他的整只手都包裹在了掌心。
这可不行,裴郁离勉强屏蔽了桃华的声音在想,寇翊怎么简直把他当成了稚儿在对待?这样主动宠他,岂非以后都没有调戏的乐子了?
“如此说来,李家小姐确非裴郁离所杀,而是恶人所害。那两名恶人又是何身份?”抚台的声音打断了裴郁离的思绪。
“李家小姐”四个字又像是细针扎在了他的心上,将他拉了回来。
门外的议论声已经传进了堂中,两个大汉于荒无一人的海岸边擒住了李家小姐,会发生何事可想而知,闺秀的清白又成为了人群的谈资。
不用桃华再说,裴郁离已经答道:“小姐身子不好,被恶人掐了脖子后轻微窒息,加上受惊过度,这才过世。”
这解释很苍白,但他又接着道,“我当时背起小姐去了城南医馆,值班的大夫可以作证。”
抚台一时语塞。
想都不用想,桃华做了伪证,又有背后之人买通杀手去捉桃华,现如今值班的医馆大夫和普绛寺僧侣都消失不见,裴郁离的清白无需再疑。
“我也可以作证,”寇翊补充道,“当日天鲲打货回帮正巧路过,那两人只来得及抢走李小姐的玉佩。”
“贵帮帮众见过那两人的脸?”抚台道,“让画师过来,描摹人像以做通缉。”
“不用了,”寇翊道,“他们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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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小心翼翼
熊家兄弟企图对李小姐不轨却致其死亡一事本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只要寇翊不说,裴郁离不说,任谁都不可能知道。
但寇翊此时为了给李小姐的清白再加一层实证,将此事说了出来。
这对天鲲来说倒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未免麻烦,寇翊是最讨厌麻烦的人,可他还是主动开了口。
果然,抚台大人例行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寇翊早想好了完善的说辞,条理清晰地答道:“那两人是我帮帮众,一人名为熊豫,另一人名为熊瑞,在几月前出海押镖的过程中遇动乱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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