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转眼两天多的时间已经过去,像太宰这样的聪明人早就打消了这群驴友的怀疑,他自称自己是海外长大的华侨,所以造次用句和语法有时候会跟龙国人有点出入。大家都表示理解,觉得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华侨还能把龙国话说得那么标准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没办法,如果他实话实说自己是来自日本,指不准出于某些历史原因,这群人中有谁起了坏心思就会坑他一把。倒不是说会怎么样……只是那样就很麻烦。
出门在外,不可有害人之心,但也绝不能无防人之心。太宰治很清楚这个原则。
所幸,这段短短的拼车旅行很快就到了终点,而车队还要继续北上大本营。眼看不远处的建筑灯火通明,吉普车把太宰治放下了路边。
“再见啦老竺!祝你一路顺风!”热情的龙国驴友们向他告别,太宰同样回以微笑和挥手。
“再见,也祝李少你们能如愿地登上珠峰。”
“哈哈哈,承你吉言啦兄弟,回头来魔都玩的话请你喝酒!”
目送车队远去,公路上不时来往一两辆车。
在听见身后传来那熟悉的木板敲击沥青路面的声音时,太宰治默默地给一个沿路磕长头的藏民让开了路,看着这个白发苍苍、浑身藏袍都黑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虔诚信徒手上装着两块专用的木板,在公路边上走一步叩首一步,仿佛世间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而老人腰带上牵着的一只瘦弱的山羊正在旁边跟着,腮帮子鼓动,慢悠悠地吃草。
太宰与山羊对视了几秒钟,莫名地从这只动物身上读出了某些宁静致远的意味。
“pee?”他怀里突然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软糖这几天以来终于能够呼吸新鲜空气了。
“没什么。”太宰伸手摸了摸小动物的头顶,灰白色的绒毛在他指缝间显露,“走了,去绒布寺。”
绒布寺所处位置的海拔为五千八百米,气温寒冷,高原气候显著。但也正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吸引了古往今来无数游客驻足观赏。这座寺庙共有五层,然而使用的仅仅为两层。建筑依山而建,建筑连绵大气,不远处就是珠峰北坡。而寺庙外的白色玛尼石堆高高堆起,七色的三角形小彩旗拉开石堆与人行道的界限,每一块石头都代表着一个人的心愿和愿望。
此时尚且是白天,藏区的天气如果不下雨的话就会长时间蓝天白云,天空澄澈得就像是被上帝用P图工具修过图一样。
太宰治学着其他游客的模样,绕着白色石堆转了几圈,用白色的石头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将心愿默默地许下,然后将石头抛到了石堆顶端。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继续前进。
其实绒布寺的游客很多,不单是远距离来看珠峰风景的,还有很多本来就要去大本营的人。因此当地僧人干脆建了一个新寺,专门用来接待游客和提供食宿,香火非常旺盛。
其实今日太宰赶上了当地人的一个节日,这一天是藏历的四月十六,是纪念释迦摩尼诞辰仪式的次日,盛大的“羌姆”活动正在举行。放眼望去,只见大量绿色的经幡迎风而动,寺庙内外都挂上了大量的彩旗、经幡等装饰物。
容貌各异的国内外游客与穿着藏袍说笑的当地人混杂着涌入活动现场,太宰治一个不留神也被卷入这场节日的海潮之中,被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前行。
寺庙里环绕着古老庄严的唱经声与法器奏乐,弯曲巨大的牛角发出法螺的沉闷长鸣,那些头戴面具、身穿华丽法衣的僧人们在场地内跳起了从古时传承下来的羌姆舞,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就发出赞赏与欢呼,热闹的队伍随着僧人们的舞蹈而在寺庙内外四处游走。
明明这一切都很热闹,但太宰治依旧觉得莫名孤独。
他站在汹涌澎湃的人群里,鼻尖嗅到了人群、香火的气味与浓郁的酥油茶、糌粑混合着的怪异味道,听见那些玄奥深沉的唱经声回荡在寺庙上方,远远地瞥见铭刻着藏经的转经筒在风中的架子上被喇嘛与游客们抚摸旋转起来,来自世界最高峰的寒风吹拂着大片的经幡猎猎飞舞……这一切,他不禁有些恍惚。
【“一个人得多傲慢,才能把别人对自己的爱给完全忽视掉?”】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盛大欢乐的节日里,他却想起一个仅仅认识不到三天的人说过的话。
忽然之间,周围的喧闹仿佛沉寂了,某种奇异的香味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像是烛火在跃动,又像是混合着名贵香料的酥油灯在燃烧,直到软糖惊恐地叫了一声才唤醒了因为高原反应而疲惫到有些走神的太宰治。
他定睛一看,发现一个硕大的红脸面具距离自己鼻尖不过几厘米之远。
那是一个领舞的阿旺,他戴着赤色的法王面具,身上华丽的服饰在风中摆动,脖子上悬挂着佛珠法器,后脚紧跟着前脚有节奏地跳动,同时左手别在腰间,右手指着天空。
“你之所求,不在此地。”面具底下传来了一个低沉古老的声音,像是群山的回响,又像是雪原的风暴,“去西方,去更西方!”
“……什么?”
太宰治有些愣住。
然而法王已经不再理会他的疑惑,他围绕着太宰治翩翩起舞,借由那怪异的舞姿动作遮挡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天珠吊坠挂在了企鹅的脖子上,然后双手高举过头,以一个近乎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舞蹈身姿陡然定格住,同时口中高呼道:“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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