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德勒。”周围的民众们同样虔诚地回礼,他们脖子上的白色哈达像是柔软的羽毛一样在风中飘动。
太宰治也只好双手合十地向这个疑似神明降身的阿旺表示感谢:“扎西德勒。”
法王打扮的阿旺略微颔首,然后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向着他身后的方向跳舞离去了。
音乐声重新奏响,仿佛原本被人摁下暂停键的时间再一次转动起来,无数华丽袍子的潮水围绕着太宰治向两侧涌去,他宛若一块礁石,茫然地站在喇嘛们的羌姆舞队伍之中然后被绕过去,一时间感觉更加困惑。
“……pee?”
软糖伸出小翅膀捧起自己脖子上的深绿色天珠,不安地看向他。
如今相处久了,太宰多少也分得清楚对方的叫声语调、长短不同所带来的不同意思——比如现在这样比较低,又很担心的声线就是表示不安;如果软糖处于极度兴奋或者紧张的状态下,声线会变得短促有力且高亢到有些尖锐的程度;倘若不情不愿的去做什么事情,就会把尾音拉得长长的,仿佛一个怎么也放不干净的长屁。
听出对方咨询意思的太宰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了天珠,发现这枚不大的天珠通体光亮,入手温润,上面的天然纹路宛若一个三角形的眼睛,正在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象雄天珠?还是这种极品品质的……”他诧异地扭头看向阿旺所在的方向,视线却被围拢观赏舞蹈的众人给重新挡住了。
“算了,送你的你就收下吧……等等?”太宰治说着忽然一愣,“难道……祂送的不是你,而是……”
你背后的那个人?
这个隐隐约约、在雾中看花的朦胧答案让太宰不由得一惊。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握紧了冰凉的天珠,却如同握住了一团微弱的火苗。
该说是喜悦吗?还是长久跋涉后终于能够看见终点的欣喜?
都不太像。
目前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不能喜悦。他在内心深处反复告诫自己。
胆小鬼连感到快乐的勇气都不能拥有。
必须立刻停下来……倘若只是空欢喜一场,到时候得到的打击会比现在更大。
趴在他怀中暗袋里的小企鹅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和说话,只是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何一会儿狂喜一会儿消沉,当这人又是犯病了。
“快看!”
此时不远处观景台上游客中的一个人忽然高呼,“旗云出来了!”
“真的诶!”
“快拍照快拍照!相机呢?”
不少人“哗啦”一声地涌向观景台,太宰治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抬头循声望去,发现是原本遮掩住珠峰峰顶的厚重云雾不知何时散开了。
晴空之下,太阳的光芒威严地照在这座世界第一高的雪山之上,让它化作了一座举世无双的“金字塔”,而一团乳白色的云朵正悬浮在山峰顶端,宛若一面旗帜,这正是“旗云”之名的得来。
与游客们的惊叹拍照和藏民们的虔诚告礼不同,太宰治此时感觉到某种难以言诉的压迫力降临在自己身上,高大巍峨的“金字塔”在他意识恍惚之中化作了一名神女。
神女骑着神圣威严的白狮,右手握持金色九尖金刚杵,左手则是捧一尊大长宝瓶,看起来俊秀神武,不似凡人。
那雪山的神女冲着他微笑,笑容玄奥深邃,正如这连绵万丈的雪山群那样隐藏着无数的奥秘。
“爸爸快看,珠穆朗玛峰在折射着光芒耶!”一个小孩子在他身后用稚嫩的语气大喊起来,这一喊完全将太宰治从那种玄之又玄、难以理解的状态下惊醒过来。
他猛地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年轻的父亲正小心翼翼地在妻子的帮助下把儿子放在自己肩膀上以获得更好的视野。
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来旅行。
太宰重新望向珠峰,此时雪山依旧巍峨端庄,毫不掩饰地向着世人传播它的大度与美貌,哪里还有什么骑着白狮子的神女。
……我幻觉了?
太宰治一时间只觉得头脑眩晕,心跳得也有些异常,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就最好不要站着硬撑了,尽快找个地方坐下来平复气血。
趁着这个时候大家都去看珠峰,没几个人坐在寺庙里的休闲长椅上,他便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氧气瓶吸了两口才缓过劲来。
“pee?”
小企鹅担忧地看着他,爪子踩着他胸口的衣物往上爬,用毛茸茸的小翅膀摸了摸太宰那因为被风吹得颇为冰冷的面颊皮肤。
“……我没事。”黑发年轻人回答道,但这话不是对软糖说的,而是对一个穿着红马甲走近的义工讲的。
“你还好吗先生?”藏民义工关心地半弯下腰,此人龙国话的口音有些怪异,但还算能够听懂的程度,“我们那边不远处有吸氧房,免费的,要我送你去吗?”
太宰挤出了一个笑容:“不用了,谢谢。”
义工定定的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这个游客是否在硬撑,但最后他还是离开了,不过走之前他还不太放心的叮嘱道,“先生,你实在不行就不要硬撑,咱们这儿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吸氧不是丢脸的事情,你要是实在不舒服也可以向庙里的喇嘛们求助。”
太宰匆匆地点了点头,用想要一个人独处的眼神赶走了这个热情的当地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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