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不是这一次没瞅见她了,该不会是她自个想开了罢?”
“缠着太子这么久,怎么可能就这么罢手,我才不信呢。”
愈是往下听,徐晏一张面容便愈加的难堪,原本的戾色也逐渐转变为苍白。
片刻后,沉着张脸从宫墙后转了出来。
议论的几个少女面容一僵,眼中升腾起些微的惧意,险些便栽倒在地,勉强稳住身形后俯下身行礼。
徐晏扫了几人一眼,淡声问:“刚才在说什么?”
他没道起,前面那几人便也不敢起,低着头看向他的鞋面和衣角上的祥云纹路。
最初的惊惧过后,一名少女便生出了些羞怯,声音柔柔地说:“刚才是在说顾家三娘,说她总是缠着殿下,惹了殿下厌烦。”
她大着胆子抬眸看向徐晏,嗓音略略颤抖:“殿下是有为之人,但请殿下不要为了此等小事烦忧。”
这是她第一次同太子说话,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然而却没能从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里看到一丝感情,唯有无边的冷意在其中蔓延。
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而有些后悔说出刚才的话,可却又自觉没说错什么,指不定还能就此入了太子的眼。
这么想着安慰自己,心里又好受了些。
“缠着人不放的,不是她,是孤。”徐晏眸中布满了阴翳之色,字句清晰的说完这句话,而后哑着嗓子道,“少议论别人,再有下次,割了舌头。”
第53章 这么晚了,还跑来干什么……
这块地方因在宫道拐角处, 冷风一时间吹拂不进来。
几个少女却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住,不再游走。
说完那句话后, 徐晏便拂袖走了,没再做半点停留。面前雪地上留了几个脚印,还有革靴踏在雪上的声音。
飒踏声响, 每一声都让几人的心往下沉一分。
待那声响逐渐听不到了,心知是太子走远以后, 几人方才恍觉后背竟已出了一层冷汗。里层的衣衫黏在身上, 极为不舒服, 但几人却没敢动, 生怕太子去而复返。
太子刚才说的:再有下次割了舌头。
若放在别人身上, 她们定然不信,顶多收敛些罢了, 却不会怕成这样。
然而太子自小乖戾狠辣,四皇子是他亲弟弟, 尚且未曾手下留情过,何况是她们?
徐晏走得极快, 像是逃一般的, 根本不敢有丝毫的留念之意。
胸腔被瘀滞住,连里头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被他这架势给吓着了般, 侍从颤颤巍巍喊了句:“殿下……”
徐晏没作理会,双拳紧握, 径直阔步往前走着,直到被冷风猛地一吹,方才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先前刚听到那些话的一瞬间,心尖似乎都在淌着血。
不是一下子汹涌而出, 而是一点一点的往外淌着,细水长流。可正是这般,才让他越来越倍感无力。
“回去说一声,那幅画先收起来,今日不必拿出来了。”走了几步后,徐晏方才想起了刚刚才画好的那一幅画。
本是准备拿去送她的,可现在人都没来,他想送也没处可送。
以前不曾在意过,如今亲耳听了方才知晓,那股子心痛难耐的感受,究竟有多锥心刺骨。
往太极殿而去的路上,却是恰好同皇帝的御辇撞上了。
“阿耶。”徐晏淡声唤了句,躬身行礼。
徐遂坐在涂了金漆的御辇上,轻咳了几声,垂眸看了他良久,终是道:“三郎,你这么大的人了,手足之情,也总是要顾上一顾的。”
能让皇帝今日特意说一趟的,除了楚王的事,徐晏再不做他想。
心底微微发冷,徐晏却是叉手弯腰,温声说:“阿耶教训的是,宴定当谨遵阿耶教诲,与诸位兄弟之间,自然应当是兄友弟恭。”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其中意味分外明显:兄友弟恭,楚王做兄长的友善了,他这个做弟弟的方才会恭敬。
“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总是这么性子烈,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徐遂手指紧扣住御辇扶手,因手藏在衣襟下,从外面虽看不到,他自个却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用力。
他面容倏尔冷了下来,原本挂着的那么浅浅一抹笑,竟是半点也寻不到。
徐晏却是抬着头与他对视,脸上半分表情也无,眼中似氤氲着一汪深潭,其中翻涌着无数暗涛。
良久,徐遂移开目光,扔下一句冥顽不化后,由宫侍抬着御辇走了。
徐晏笑了一声,却是握紧了手心,面色微沉,眸子里似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寒雾。
要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这么多兄弟,哪个不想要他的命。谁又饶过了他?
待到稍稍缓过气后,先前那几个少女便又低声说了起来:
“不是说、不是说殿下极为厌恶顾令颜、烦透了她么?”
“我怎么知道,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那殿下刚才说的话,说缠着人不放的不是她,而是殿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谁都知道,是顾令颜缠着殿下啊。”一名少女喘着气说,此时胸腔里憋得慌,呼吸都很是不顺畅,“如今怎么就掉了个位,殿下亲口承认是他缠着顾令颜?”
她那双眸还是微微睁大的,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与惧意中回过神来,手指尖都仍旧在打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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