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圣驾,话须说得周圆,在情理规矩之中,皇帝方不会寻她的错处。这半年来,她时刻谨记。大婚之前,她曾妄想过将帝王视作夫君;可后来方知道,臣妾或许也只是个雅称,他满意顺心,她方得安乐,仅此而已。
她缓缓将手从他那里抽了回来。方听他淡淡一句:“那便好。”
桂嬷嬷小心接过星檀方与人退下的龙袍,挂去一旁的檀木架上,随后躬身候着一旁。
星檀打理好他身上其余的衣物,脚下方是一轻。如往常一般,她被抱去了床帷之中。
桂嬷嬷这方吹熄了烛火,退了下去。
皇帝的轮廓是好看的,继承了先帝深邃的双眸,眉宇间又藏着元惠皇后的温柔底韵。被漠北的西风摩挲过的面庞,瘦削而硬朗,鼻梁像星空下的山棱,唇…她正被吻了过来。那微微的厚度里,酿着醉人的酒香…
被粗糙的指尖划过的肌肤,燃起了火苗般的滚热。亲吻遍布了她的脖颈,身体调动了全部的潮汐,想将那火苗熄灭,却反被那火苗炙得滚烫。她周身细汗淋漓,触及身上的人,他也一样。
唯有这时,她方敢对上他的目光。帝王退去了皮囊,仅如一头凶猛的兽。然而很快,她仅存的人类的端庄,也被自己喉咙里的声响撕得粉碎…
月色隐晦了下去,窗外起来一阵凉风。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浑厚的雷声。天地磨合之后,最终下起来一场大雨,戚戚沥沥,不打算停歇…
喘息消熄下去之前,她被弃在了床角。男人嘶哑的声响唤着外头的内侍,“用水。”
她被重新抱起,散懒极了,襕裙与外襟被他一抹,随意遮掩过她的身子,男人走得很快,她身上的丝绸借着微风漂浮在空中,浸润在其中的汗液味道散发出来,让人羞涩难堪…
重新抱回床边的时候,高脚木台上安静放置着的白玉扳指,又提醒了她一遍:他从不戴着它与她欢好。她只好将自己窝去了床的里侧。
男人在帷帐外自己穿上寝衣,随手扔了个白瓷的药瓶在褥子上。
不必等他开口,星檀轻车熟路,微微半撑起身子,将那白瓷药瓶里的药丸取出,吞咽了下去,顺着喉咙飘上来几丝药味儿,让她有些作呕。然而自新婚那夜起,她便习惯了每每事后一颗避子丸的招待。
姑母再想又有什么用呢?皇帝并不想她怀上皇家的骨血。
星檀重新躺了回去,将自己规矩整齐地平置在被褥之中。
帷帐之外,皇帝喉间的沙哑已经退去,问她道,“朕听闻,皇后早几日去过疏影阁了?”
“嗯…”星檀并不惊讶。这里是皇宫,皇帝自然有办法知道。欢享之前的几丝甜言消失得了无踪迹,此时,该要秋后算账了。
“信国公早与吴晋南划清了界限,皇后该知道分寸。”
他手中系着衣襟丝带的动作不紧不慢,说话的时候却未曾看过她。
“多谢陛下提点,日后不会了。”她声音里还有几丝乏累,目光也空空洞洞散落在雕花的床顶。
帷帐被掀开了一角,男人重新躺回她身侧的时候,她微微侧脸避开了他。
有过一段时日,她是喜欢靠在他肩头入睡的。只是合房之后没多久,皇帝一次酒醉,行事的时候唤她:“阿遥…”
她这才察觉到些许:阿遥是幺妹的小名。
没多久,深长均匀的呼吸在枕边响起。
许是这呼吸声另人不悦,又许是方才避子丸的作用,她心口一阵闷躁。她果真已经厌倦了当这傀儡皇后的日子。等明日母亲带着月悠入宫,她或许就该要解脱了。
姑母说的没错,“月悠,不定能与你分忧呢?”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有些想念亲亲的祖母,还有烟波灿烂的江南…
第4章 寒夏(4) 月悠
一夜大雨,浇散了连日的暑热。
清晨,仍有几丝雨滴悄然洒落在马车里的小褥上,国公夫人忙抬手合上了车窗。
一旁小女儿正睡熟了,娇憨的面庞还透着几分稚嫩,纤长的眼睫在白皙的小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国公夫人取来自己的薄披风,与小女儿盖在肩上。佛庵清修日子清苦,小女儿回来之时,清瘦得叫人心疼。这几日更有甚之,染上了轻微的风寒。
见得小女儿眉间忽的皱了皱,国公夫人忙轻轻抚上她的鬓发,一下下的,轻轻呵护。
陆月悠缓缓打开眼来,方作了一场噩梦,他往母亲怀里钻了钻。“阿娘,你说,陛下会不会还恨着我?”
“傻姑娘。你不是回来了么?”国公夫人望着女儿眼里的迟疑,细声开解:“那桩婚事本就是太后的懿旨,国公府上下不过是听旨罢了。你如今清修归来,与翊王殿下已经没有关联了。记住了么?”
陆月悠眨着眼,在母亲怀里点了点头。“记住了,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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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洒落入寝殿的光线使人辨别不了时辰。
加上昨日夜里的乏累,星檀今日起得很迟。
桂嬷嬷入来侍奉梳洗的时候,方告诉她皇帝四更天的时候便悄声走了。安小海又在殿外提醒着,“娘娘,国公夫人与二小姐已经到了安定门了。”
星檀让桂嬷嬷出去传了话,“娘娘知道了。”
“安公公,让御膳房侍奉早膳吧,娘娘该用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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