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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永邺寺变成了永业寺,也是奇了怪,自此以后永邺一地再无灾害,寺庙内虽无高僧坐镇却灵验非常,只是这灵验不在祈福而在避祸。简而言之,若是有人觉得自己恐有祸事上身,便会来永业寺祈求庇佑,只需三炷香,便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如此灵寺,香客自然少不了。
    但是上香赶早不赶晚,像她这样晌午过后才来的人并不多。
    扫撒的小僧帮忙牵了吉祥栓在一旁,那里除了几匹马外还停着一辆马车,肖南回瞄了一眼没太在意,急匆匆地拾阶而上,向寺门走去。
    天色依旧阴沉,院内一簇簇金色花朵虽然开得正好,但却因为没有阳光的照拂而失了几分光彩。永业寺不似其他寺院植松柏,而是留了建寺时便有的金茶梅,茶梅本就难养,金色更是难得,但永业寺的水土十分适宜茶梅生长,不需费心打理便也年年花香满园。
    她左看看右看看,眼里也有欢喜,但一想到肖准不在,便又觉得少了些乐趣。
    暗自叹口气,她径直向正殿走去。西南边飘来的那片乌云似乎又近了不少,正压在大殿的飞檐之上,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一种压抑之感。远远地,肖南回便注意到殿门口站了个人,那人穿着讲究负手而立,她眼尖地看到对方微微侧身,将腰上配着的长刀掩到身体的另一侧去。
    收回目光,她心下也没太多计较,阙城是皇城,有的是身份显赫的人,有些世家出门并不愿意彰显身份,因此都会尽量避开佩戴可以识别自己身份的东西。
    想是永业寺地处偏僻,便仍是带了武器傍身吧。
    肖南回脑袋里想着,已和那人擦身而过。
    殿内悬挂的经幡挡住了室外的光线,四周暗了下来,一阵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是外面的花香太过清甜,雨前返潮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苦味。
    她适应了一下光线,径直走到蒲团前,拿起素帕擦了擦手,然后点上三炷香。
    掺了麝香和雪莲的古香味道辛暖,中和了空气里先前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保佑肖准平安。
    远处厢房那断断续续敲打木鱼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寂静的大殿内一时只剩她的低语。
    她从战事开始念起,又念到肖准手下的将领们,最后念到侯府和肖准。不知过了多久,肖南回举着香的手一抖,已经烧了半截的香灰落在手上,有些烫。她细细想了想,觉得没有漏下的,便恭敬低头三拜,将香插入炉中后又俯下身叩首。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来,不知怎的就看到了香案旁摆着的签筒,一时有些犹豫。
    今天下人信奉神佛,肖南回见过那些拜神的人,觉得十分麻烦而且供品昂贵,便转而拜佛。要说心底有几分信,肖南回自己也说不准,但每每开战前,肖准都是要拜一遍神佛的,久而久之她也觉得这是必要的。
    但求签问卦的事,她从没干过。
    她不懂命数天理,只知道人各有命,且命之一字,越算越薄,她自认是福薄之人,经不起这一算。
    但今天不知怎的,姚易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刚刚一看到签筒便又冒了出来。
    ‘你说如果他现在知道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如今的肖准,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但世事无常,肖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人能对无常有所预见,是不是就能避免所谓无常呢?
    肖南回不知道,但等她反应过来,签筒已经握在手中了。
    八角形的木筒外层被磨得发亮,一百支签拢在其中也沉甸甸的。
    她闭上眼,一边默念一边摇动签筒。
    哗啦啦,哗啦啦。
    一支纤细的竹签从签筒上冒了出来,她没注意、仍用力摇着。等她有所察觉睁开眼时,那支签正巧“嗖”地飞了出去。
    她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大殿内供奉的佛像两旁挂着直达屋顶的巨大经幡,经幡离地面几寸高,刚好有条缝隙,她的那支签便从那缝隙滑了进去,就落在不远处。
    此处是永业寺的大殿,佛像后的念经台是绝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肖南回伸长手臂去够那支签,却总是差一点。
    突然,大殿深处传来一阵十分轻的脚步声。
    她动作一僵,没想到这大殿里除她之外,竟然还有别人。
    难道是住持一空法师?还是看殿的师父?但以往若是有僧人在殿内,香客来上香时便会主动上前帮忙诵上几段经文。
    或许只是个刚上殿的小僧?
    她微微低下身,透过经幡下的那缝隙向里面看去。
    晦暗光线中,隐隐能见一双靴子由远而近,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随后一只戴着佛珠的修长手将那枚竹签捡起。
    那鞋子绝不是寺庙中修行之人穿的鞋子。但那佛珠却是只有修行人才能有的稀罕成色。
    压下疑惑,她还是客气道:“不知师父在此,多有打扰。”
    半晌,一道声线隔着帘子响起。
    “无妨。”
    短短两个字,却让肖南回一愣。
    这个声音太年轻了,如何也让人无法联想到那些枯坐念经的老师父。可若说年轻,这声音中又透着一股无悲无喜,像是老僧一般平静无波,让人摸不着情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道声音又响起:“施主求签所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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