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肃王府出事后,居云岫再没有出席过宫宴,自然也就不会穿着如此盛装。
流霞、翠晴二人侍立旁边,已然看呆。居云岫望着镜中久违的自己,良久后,淡淡收回视线。
“走吧。”
赵霁等在府外的马车里,正准备再喊延平派人催一次时,车外传来延平的汇报声:“大人,郡主来了。”
赵霁关上手里的奏折,眼往车窗外展,目光一凝。
正是日影西斜时,府门里阳光明丽,居云岫从日光里走来,高髻锦裳,首翘鬓朵,足踏珍珠高头履,仪态从容又高贵,仿佛从阆苑里漫步而来的神女。
赵霁眼神更深,一半似惊艳,一半也似憎恶,不及跟居云岫目光相触,皱着眉收回视线。
少顷,璨月伺候居云岫登车,赵霁坐在一侧,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马车驶离赵府,居云岫正坐另一侧,及至皇宫大门遥遥在望时,才打破沉默:“相爷最近可还顺利?”
赵霁漫声:“不顺利,郡主会帮忙吗?”
居云岫道:“自然会。”
赵霁道:“那就请离开赵府,离开洛阳吧。”
居云岫瞄向他,看到一张冷沉沉的脸,知道他悔恨又郁闷,想到大局,懒得计较了。
申时三刻,马车在戒备森严的宫门前停下,赵霁率先下车,居云岫掀帘,看到一只伸来扶自己的手。
是赵霁伸来的。
宫门外陆续有其他朝官携着家眷乘车抵达,居云岫眼眸微动后,伸手放上去。
赵霁从容地握住,牵她下车。
“真是赶早不如赶巧,赵大人,这位便是尊夫人吧?”
一位身着绛紫色官服的朝臣上来寒暄,赵霁颔首致意,手虚揽着居云岫后腰,唇角挑着,一副恩爱模样。
朝臣身边的妇人笑道:“久闻郡主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姿容倾城,跟相爷站在一起,真是佳偶天成,璧人一双。”
居云岫微笑道:“夫人谬赞。”
寒暄间,等在宫门前的内侍前来行礼,道:“二位大人、夫人,这边请吧。”
朝臣只是三品官员,闻言便向赵霁做先行的手势,赵霁颔首,大手在居云岫后腰一揽,仍是以这恩爱的姿势往前行去。
居云岫眉尖微颦,目光转动间,看到一行侍卫领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着僧袍的人驻足在宫门前,等他们先行通过。
居云岫对上那斗笠底下的双眼。
胸口轰然震动,居云岫敛回目光,眼底一瞬间凝霜。
第82章 . 请缨 “痴人说梦——”
洛阳的宫城是先帝年轻时命人修建的一处行宫, 虽然不算陈旧,但规模、气象跟长安城里的九重宫阙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走入承天门后,一条笔直的甬道向前延开, 两侧城墙高耸, 御林军巡逻于上。内侍在前领路, 那对朝官夫妇跟在最后方, 众人的鞋踩在坚硬的石砖上,近乎无声。
居云岫忽然驻足, 伸手捂住心口。
众人一怔。
赵霁看到居云岫紧蹙的眉心,心念一闪,极快会意,想到刚才在宫门外所见的一幕,眉间不由蹙起来。
那对朝官夫妇上来询问情况,赵霁摆手,向内侍道:“内人身体不适, 麻烦公公叫人派一辆辇车过来。”
内侍应是,请赵霁陪着居云岫在此稍候, 因传令顺路, 便先领那对朝官夫妇继续前行。
辞别后, 居云岫放下捂在心口的手。
赵霁漠然道:“我早说过,王琰会查到他身上的。”
居云岫望着虚空,沉眉。
刚才押送战长林的那批侍卫不是寻常的宫廷禁军,而是御前的玄影卫,换而言之, 只有皇帝亲自下令,他们才有可能押战长林入宫。
所以,王琰非但是查到了战长林身上, 还向晋王告发了。
居云岫神色冷肃,压低声质问道:“既然明知王琰会查,为何不阻止?”
赵霁道:“朝堂上政务一大堆,又还要设法让鹬蚌相争,你当我是神,可以无所不能?”
居云岫知道这明显是托辞,他就是不想替战长林遮掩,或者说,凡是跟战长林沾边的事情他都不想沾手。
“王琰告发他,无外乎是想替自己开罪,以相爷的手段,现在阻止,也还来得及。”
居云岫给赵霁台阶下,然而后者并不愿意领情:“王琰本就没有罪。”
居云岫一默。
王琰的确无罪,三殿下居胤之死,从头到尾跟他全无关联,可谁让他是赵霁的政敌,是太子居桁的岳父,是晋王栽培的下一个权臣。
在权利的旋涡里,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无罪而死在相爷手里的人,多如牛毛,不差这一个。”
居云岫语气平淡,令赵霁难以想象,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的人,会是他曾经倾慕的女郎。
前方,车声辘辘,是内侍驾着辇车来了,赵霁低声道:“死在他战长林手里的人也不比牛毛少,战功彪炳的小狼王,总不至于倒在一个王琰脚下。”
如果是旁人听到这句话,或许会认为赵霁在赏识战长林,可是居云岫知道不是,他是在发泄新仇旧恨,讽刺战长林四肢发达,有勇无谋。
战长林是否有谋,居云岫已不想再跟他争论,事实上,就算此刻被押走的是聪明绝顶的居松关,她也一样会为之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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