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故后,二皇子远游归来,储位本该落在二皇子身上,可在一次狩猎的过程中,二皇子失去了一只眼,从此与帝位无缘。那以后,二皇子带着家眷回封地,途中被从前游历时得罪过的仇家所杀,裕王府上下无一人幸免。
沐长史仍在说着:“庞炎的父亲是个赌徒,家财散尽后卖妻卖儿。此事被裕王妃撞见,她见那母子俩可怜便收留了他们,本以为他们也死在了那一场灾祸里。”
萧承渊如遭当头棒喝,许多想不通的事情有了头绪。
前世他与四皇子相争,结果他们二人都死了,他一直无法确定谁是得利者。他怀疑过戎国人,也怀疑过萧氏宗亲,压根没有怀疑过裕王府的人。
既然本该死去的庞炎母子还活着,那裕王府其它人呢?
据他前世查到的消息,裕王出事后,有不少人提出让裕王的儿子即位。世人普遍认为,当今皇上的才能不及裕王,禁中年幼,裕王摄政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因为祖宗的规矩在,这种声音很快偃旗息鼓。
萧承渊的眸光中现出冷光:“庞炎被霍将军收养前在哪里?”
“还没有查到,”沐长史面露难色:“不过王爷放心,属下已经安排了人继续追查。”
两人又还说了魏国公的案子,魏国公抵死不肯承认,但戎国人和魏国公的心腹快招架不住,不日便会有结果。
谈完正事,沐长史退了出去,书房里空旷寂静,唯有烛火无声摇曳。
萧承渊的视线落在书桌上新收集的游记,冷峻的面庞上渐渐浮出茫然之色。
明明离开醉云楼时还好好地,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反应与平日里故意当着人表现恩爱时不同,她不再无动于衷,而是会脸红,像极了前世刚成亲时他看她时那样。与其说她后面不开心,不如说失望。
在这无声无息的夜里,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为何那样?她又在失望什么?
*
回到含章院后,裴时语伸了个懒腰,有些累了。
春晓挂好斗篷后笑眯眯走来:“王妃和王爷今日真是去了好些地方呢。”
裴时语知晓这是春晓的善意,在春晓眼里,萧承渊与她逛了一天,这意味着两人的关系更加亲密,可其中的实情无人知。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抬袖打了个哈欠,“好困。”
春晓抿了唇笑,王妃今日随王爷游玩一天,以她的体力的确累了。春晓贴心地替裴时语拆掉发饰,准备洗漱用具。
裴时语钻入被窝后捧了本游记,春晓过来揶揄道:“王妃要等王爷?”
裴时语先是楞了瞬,随即反应过来。她刚才还说困得不得了,这会却捧了书看,也不怪春晓以为她在等萧承渊。
她瞪了春晓一眼,嗔道:“就你管得多。”
只不过寝室内的烛火昏黄柔和,她的眼神没有什么威慑力。
春晓含笑着替萧承渊整理好炕床,而后退出寝室。
裴时语的视线从他的卧榻那里收回,落在书册上,可那些字仿佛隐形了,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
裴时语又翻了几页,仍旧看不下去。
她索性将书册丢到一旁,拉了锦被蒙头倒下。
锦被里黑漆漆的,她叹了口气,好像还是有点不开心。
可她本该欣慰,他不过是做到了她曾经期望的,是她庸人自扰了。
裴时语掀开被子,盯了床架一阵,睡着了便不会难过。
裴时语起身灭了灯烛,等回到拔步床上才反应过来,她还是下意识地为他留了一盏灯。那是屋内最不明亮的灯,裴时语瞧了那孱弱的烛火一阵,眨了眨眼,好刺眼。
她好像高估自己了。
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是今日发生了事情太多,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等睡完一觉清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小小波澜而已。
裴时语躺下,将自己埋入锦被里。
可有的时候人很奇怪,越想早早睡去,越是难以睡着,她也不知自己辗转反侧了多久,始终难以成眠。
裴时语又翻了个身,由侧躺改为平躺。
刚理好锦被躺好,外头响起了轮椅滚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她深吸一口气,连忙止住了翻滚的动作。
若是被他发现她还没睡着,他肯定会过来问,她该如何作答。
难道告诉他萧承渊我纠结得睡不着,我好像比我以为的在意你,我不想演戏了,咱们顺其自然吧。
笑死人了,什么话都让她说了,哪有这样出尔反尔的。
可又不能撒谎,撒完一个还得靠另外一个圆,她现下烦得很,肯定编不出绝妙的谎言,既然迟早会穿帮,还不如从源头上制止一场难以估量的尴尬。
还是假装睡着了好。
打定主意,裴时语便不再发出声响。
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听声音,萧承渊的轮椅正朝她这里来的啊。
他想干什么?看她有没有睡着?
轮椅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上地平了,裴时语的心扑通直跳,她知后觉地想,他之前夜里回来是否也这样?
萧承渊在书房里想了很久,分析了种种可能,脑中却仍像塞了一团乱麻,他找不到答案。
可他不甘心,前世那样的他都能让她死心塌地,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丝希望。
索性什么也不管了,他想要她,他只想要她,她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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