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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慈悲。”荀平深深一拜,锦心自嘲地一笑,“咱们这些人,满身满手都是鲜血,慈不慈悲还有什么的了。你且去吧,夏狄那边要更加上心,事关萧嘉煦的,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来。”
    荀平沉稳应下,便匆匆离去了。
    他走了,锦心坐在那里出神半晌没回过神来。
    婄云走过来给她添上热茶暖手,温声道:“大不了先将他做了,往后也不必顾忌着他,人死了只剩一把骨头,还怕他什么?”
    可看出他们两个积着旧怨在里头了。
    但锦心也知道婄云说这话多半是为了哄她,真要对萧嘉煦动手……她上虽然提防萧嘉煦,却也狠不下那个心,贺时年也当是如此。
    当年萧嘉煦隐姓埋名下江南,他们曾有过一段结伴的恩义,也曾把臂同游过,后来东西操戈乃是国战,相互阴损手段使出有一箩筐去,但萧嘉煦也曾保下贺时年一条命在。
    他们之间的账是算不清了,无论为敌还是为友,到底有几分敬重在的。
    而且……若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这萧嘉煦,怕是杀不成的。
    若不是,那夏狄倾颓之势已定,他萧嘉煦便是天纵英才也无力回天,最终也不过泯于人世而已,或有一日,也为瑨臣。
    锦心心中烦乱,头脑却清醒得很,顷刻之内便算明了利害,闭眼向后靠了靠,便是婄云也看不出她心里想着什么。
    即便西北那一潭水浑了,锦心这边还是得照样生活,在重阳前回到家中,徐姨娘也自娘家归来,锦心细细关心了徐姥姥的身体,知道已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徐姨娘凝视着女儿的眉眼面庞,忍不住轻轻叹了口一气,拍拍她的肩,道:“你如今还是珍重好你自己的身子吧,听说你病了,你姥爷姥姥他们都担心得很呢。”
    锦心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腻着她撒娇含混过去。
    今年冬日不似从去年那般冷了,锦心的日子正常该好过一些,可她与旧年比却半分没有好受,一来是今年身子不比往年,二来又有夏狄之事时时挂坠在心上,到底也损耗一份心神。
    年下见她愈见消瘦,一家子人都心中不安,回徐家时叫长辈们见了更是不免有一番忧虑,徐姥爷又替锦心把了脉,指尖探着锦心的腕脉,半晌问婄云道:“沁儿近来吃什么方子呢?”
    婄云对锦心用的方剂自然了然于心,当下沉着背与徐姥爷听,徐姥爷听闻药里已用上朱砂了,心不免一沉。
    他压住叹息,抬眼看向锦心,语重心长地道:“小小年纪,有什么烦心事,还是要好生保养心神才是紧要的啊,莫要空耗精神……”
    见他面容有几分沉重,徐姨娘便提起心来,等寄月牵着锦心看新鲜玩意去,徐姨娘忙问徐姥爷:“爹……沁儿她究竟怎样?”
    “这孩子心神损耗甚重,这病症本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给她开方的那位医者方剂配伍极为高明,看得出也是使尽浑身解数了,若说从前还有几分谨慎保留,如今已用出朱砂青黛等金石之药,是不留余地了。”
    徐姥爷簇着眉,道:“沁姐儿这病症,我看不寻常,既然岐黄药石上迟迟不见进展,不妨走走偏锋。”
    徐姨娘忙道:“爹您快说,可……可那僧佛术士可是从她小时便接触着,这些年了从没落下,也没见有个什么用处啊。”
    她一时心急,眼圈儿都红了,徐姥姥也催促道:“老头子你快说啊!跟自家女儿你卖什么关子。”
    “我哪是卖关子啊。”徐姥爷摇头苦笑笑,道:“我说的倒不是那僧佛术士之事,是些地方医药支源,被传得神乎其神似是与神鬼有关,其实也是用药救人的,但要说奇异之处的能耐却也真有两分。我先前也以书信联络过当年相熟的友人,却一直没有回音,想来夏狄人打南疆打得十室九空,我那些友人……怕也无存了只是如今到这副田地,沁儿她爹人脉广泛,不如就再往那边去打探打探,这心神损耗不宁之症,那边的巫医医治可真有神效。”
    徐姨娘听了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又何尝没听闫老说起过这些呢?
    只是闫老当时只说没有音讯,怕是已被灭了族,她便未往心里去,如今听徐姥爷说这话,心中也觉有几分有礼,便用帕子抹了把眼泪,点头道:“我回去便与她父亲说这事。”
    徐老爷摆了摆手,压着的一声长叹到底吐出了口。
    是天妒我孙慧且明,不留我孙在人间吗?
    他走出屋门来,仰头望着湛蓝明净的天边,只觉心里堵得慌,好似有一口气怎么都透不过去似的。
    自那回后,西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回来,锦心心中的揣测也愈发明了,这日翻看完送回的最新文书,她亲手将密文毁去,在窗边沉吟半晌,到底起身来至书案前,铺开笔墨欲落笔去信京中。
    有些事,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或者说一个人不忍拿定主意。
    还是询问一下贺时年的意思,是杀、是不杀……她心中理智和情感各给了她一个答案,理智看似隐隐要占上风,其实不然。
    况且……便真是要杀,前世天玑阁真正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的百战死士尚未能得手,如今这些就能做到吗?
    锦心眉目微沉,提笔蘸墨,将要落笔,忽听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婄云,但是什么样的消息,能让婄云焦急至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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