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放下心来。
他翻身上床,埋头在姜弦的颈窝。
呼吸如若轻羽,丝丝缕缕、缭缭绕绕,拨弄得人不住轻.吟。
陈淮以前避之不及的事情,如今在姜弦身上,却觉得无比美好。
他与姜弦相视,满目情意。
“阿弦,如今北疆以定,只剩南境了。”
“你等我五年,等我平了南境,我就什么都依你的。”
“你若喜欢北原,我们就去那里纵马;你若喜欢山林,那我们就寻个山水之处避世而居……总之,怎么都依你。”
陈淮揽姜弦入怀:“如果你喜欢孩子,再生一两个女孩,像你一般温暖知意,可千万不要像我……”
姜弦头靠在陈淮的胸口,感受着他说这些话时胸腔起伏透出的开心。
就是在昨日,她也这么想……
眼前的男子是她十岁时的惊鸿一见,是她相隔万里仍奉为神祇、日夜祝福的宣平侯府二公子。
是她欣喜万分相嫁娶、许以白头,此生不辜负的夫君。
“侯爷。”
“陈淮。”
姜弦轻轻道:“我们和离吧。”
大殿陡然安静。
这一句话说完,似乎连空气也凝滞。
花窗打开、一丝风也进不来;帷慢轻盈、却动也不动垂在眼前。
陈淮语调僵硬:“你再说一遍?”
姜弦撑着起身,厚密的青丝如水下垂:“我们,和离。”
陈淮目光掠过迷茫怔然,布满受伤。
来不及姜弦说句话缓和,就卷起风浪,狰狞可怖。
“呵”他轻嗤一声,“阿弦,你做什么梦呢?”
“我昨日大婚,今日和离?”
“你把我当什么了?!”
“侯爷,何必互相戳着、自找不快?”
姜弦对上渐渐卷起怒气的陈淮,反而一点也不怕:“你能真把我当成姜弦吗?”
“和安王一点点关系也没有、和前朝一点点关系也没有的姜弦吗?”
陈淮蓦然顿住:“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要情爱,要就要干净的。”
“侯爷给不了。”
陈淮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朗笑几声,那模样,疏狂不羁与他平日截然不同。
“姜弦,你竟然觉得我干净过?”
“这是什么笑话!”
他一把撕开他的衣服,胸口一刀伤疤蜿蜒向下,垂到腰肌。
“昨日你也摸过这里,什么感觉——”
陈淮道:“这是你们姬氏、你的亲舅舅的人给我烙下的奴印。”
“我用你的血脉伏杀他的人过分吗?”
“你知道吗,宣平侯府的人宁死不可受辱。”
“我想活。”
“为了活下去,十岁,我就杀了第一个人。”
“一点点害怕也没有,我开心到恨不得给他诵一段经。”
“青山寺就教会了我这些东西。”
“白天让我一心念佛、说什么杀生下地狱,晚上我就得学杀人的招式。”
“是个人也正常不起来了。”
陈淮说完,他猛然抓着各种情绪交错、几乎辨别不出来是害怕还是心疼的姜弦:“你不能和离,对么?”
“……”
这一夜极尽绵长。
第二日,姜弦不知道是怎么走进了马车,安安稳稳回了家。
她没有见任何人,亦或者陈淮也不打算让她见任何人。
一句夫人身体有恙,就让往来见她的人一脸很懂很羞.涩的离开了。
她在凇院里与陈淮抵死相.缠,没日没夜过了一晚。
第二日,陈淮告了假,又在凇院陪她。
终于,衡阳长公主带着陈安洛和陈书沅来了。
衡阳长公主一来,凇院小厨房有的忙。
等菜点如流水一样送进来 ,衡阳长公主才慢条斯理品起来。
“姜弦,你这气色——”
衡阳长公主拍了一下陈淮:“淮儿,你怎么如此没有分寸。”
姜弦心里苦笑。
多亏了陈淮昨日不遗余力,不然衡阳长公主一定看得出端倪。
只是,姜弦想起那个失控的陈淮,心里更多的却是酸楚。
她原来也能让他这样难过。
姜弦侧头偷偷瞥着陈淮,她说离开他不愿意,可她在,不照样是勾起一笔痛苦吗?
这世间,难道没个两全之法。
“嫂嫂,怎么不吃了?”
一旁声音柔和,姜弦看过去,正是陈安洛。
姜弦轻声道:“吃不下。”
陈书沅瞥了一眼立在身后的元一,又回头过来:“不会是——有了吧?”
姜弦未来得及说话,陈淮先坐立了身子。
那模样,像是个小孩一般讨喜。
姜弦忍不出哼了一声:“没有。只是太累了。”
衡阳长公主又剜了陈淮一眼:“听说晖州大水,连萧向忱都去了,你到好,连日告假。”
“旁人以为你告假是什么大事,结果你,净是作弄姜弦了?”
陈安洛和陈书沅忍不出偷偷捂住了嘴,姜弦难得没羞涩。
衡阳长公主护起她来,偶尔倒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姜弦过了良久,才从诸多话里反刍过来。
“侯爷,你这是,有公务?”
陈书沅乐呵呵道:“那可不是,哥哥这几天一直陪着你,从来没见过旁人能这么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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