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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春林想要站起,却被徐云英抬手压住,他向来听话,马上就坐着不动,一味地点头。他颈脖上那硕大的“富贵包”隆起,抬头不易,嘴里连声道:“不谢不谢。”
    徐云英望向桂明康,泪盈于睫:“春林,当得起你一声谢。”
    桂明康眼中也有了泪意,他低眉敛目,真心实意地鞠了一个躬:“妹夫,战乱之中云英承你照顾才能活下来。桂枝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有你们,哪能上大学、成为工程师、嫁个读书人、培养出两个出色的孩子?我谢谢你!我桂明康侥幸活下来,也有了微薄产业,以后但凡妹妹、妹夫有什么差遣,万死不辞!”
    陆春林摆手道:“当不起,当不起。我一个穷篾匠,云英不嫌弃嫁了我,生儿育人、操持家务,半点福都没有享到,是我感谢她咧……”
    桂明康将酒杯举到陆春林眼前,与他手中酒杯相碰,杯口低于陆春林的杯口,这尊敬之意让桂纪中动容:“爸——”
    桂明康瞥了一眼儿子,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桂纪中忙站起身,拿起酒瓶:“我来替姑父倒酒。”
    陆春林喝了一口酒,酒入喉咙,辛辣而清冽,暖意入肚,他似乎得到一种支持,哆嗦着嘴唇说道:“桂枝是自己会读书,我……我没做什么。”两行老泪滑过他的面颊,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自己的父亲嫌弃桂枝的眼神;
    母亲在灶房甩锅打碗:前头带来的妹子,还想吃饭!
    云英哽咽着哀求:就让桂枝读书吧,家里的活我来做。
    同村的兄弟:又不是你的种,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可是,做人得有良心啊。没有云英,他连家都没有,桂枝读书是云英执着的念头,那就顺着她吧。幸好自己坚持供桂枝读了书,不然……没脸见桂明康啊。
    桂明康将酒杯转向徐云英,再一次鞠了个深躬:“云英,表哥对不起你。喝过这杯酒,过往一切皆散,以后让小辈们多多走动,我们……我们……”
    他说了半天,终究是没有办法忍住心中的不舍与伤痛,眼泪落入酒杯之中。
    “我们,都好好过日子吧。”
    徐云英站了起来,举起手中酒杯,表情郑重,声音里含着一丝温柔:“表哥,四十年不见,我们都还活着,这是老天的恩赐。你好好保重身体,没事就来家里坐坐,陆家坪虽不是宛溪村,但风土人情样样相同。我和春林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只管来住,我给你煎茶喝、做饭吃。”
    桂明康道了一声好,仰头将杯中茶喝了。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那份浓浓的情意与关怀,泪水滑落,笑容亦浮现在脸上。
    放下那一份执念的桂明康心情舒畅,小辈们聊得也很愉快。
    陆建华是个人来熟,丝毫不觉得桂纪中这个出行有医生、保镖陪同的港商有多么了不起,兴高采烈地询问着港城风情、企业发展史。桂念华悄悄问盛子越内地高考的历程,魏珍捏着盛子楚的小手稀罕得不行,向桂枝请教如何教养女孩。
    吃过饭之后,一行人参观了桂枝和成华正在做的新房子,桂纪中掏腰包赞助两万。当时农村做房子只需几千块就行,这钱足够两栋房子豪华装修、电器齐备。
    桂明康为人端方、驭下极严,桂纪中和魏珍对他敬畏有加。真要算起来,桂纪中只是养子,桂枝却是桂明康嫡亲的女儿,桂纪中这一段时间有些战战兢兢,就怕桂明康把自己一直管理的医药集团交给桂枝继承。
    过来一看,桂枝胸无大志,只想在这小县城过安稳日子,盛同裕也是个善良简单的人,对钱财俗物并不执着。盛子越和盛子楚各有理想,全都对经营明康医药集团没有兴趣,桂纪中这才悄悄地放下心来。
    投桃报李,桂纪中愿意多给桂枝家一些经济支持。
    一个想要管理权,一个小富即安,桂纪中与魏珍这次过来和桂枝一家人聊过之后,心下大安,自此一片和谐。
    盛子楚和陆桂枝带着魏珍到县城花鼓戏剧院看戏,盛子越和陆建华领着桂念华到乡下捉鸟、钓鱼,盛同裕陪着桂明康、桂纪中参观陆家竹器店,各取其乐。
    桂纪中对这充满乡土气息、精巧雅致的农家竹编十分感兴趣,买了一大堆准备回去送礼不说,还计划未来合作开店,陆成华自此打开一条通往高端精品的商路。
    桂明康在陆家坪住了足足一周方才离去,这里的稻田、菜地、竹林、老宅、姜盐茶、柴火饭让他沉醉,熟悉的乡音、乡邻、乡俗让他放松。阔别四十余年,终于踏上故土、重回故乡,这一生终于圆满。
    暑假一晃而过,盛子越的高考状元在一家人的低调应对中并没有激起太多浪花。一切准备就绪,盛子越要到京都读大学了!
    第109章 逃犯1
    咣起——咣起——呜——
    铁轨向前延伸, 绿皮火车缓缓启动,将盛子越带往新的人生阶段。
    一个人坐在卧铺车厢旁边的小座位上,盛子越以手托腮, 安静地望向窗外。她特地提前一周进京,因为与罗莱老师有约。
    罗莱在电话里一再交代,早点来, 先到京都美术学院挂个号, 周末到画室练习。师父给盛子越的要求是:两年后在华彩艺术馆举办个人画展。
    想到自己哄师父的话:您就当我在京都美术学院修个双学位, 盛子越嘴角微微上扬,车窗玻璃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身影, 这身影在千山万壑之间穿行。盛子越一时间童心大起, 伸出手指点住车窗,轻声道:“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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