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我发现干尸的事传遍宫中,彼时也惊动过陛下与太后,七月份便出了扶鸾宮闹鬼的事,显然是有人接触过那干尸,认出了先皇后的身份,才将此旧事又捡起来——这个人,既接触过尸体,又知晓韩氏手里有血诏,她至少在四年前就在宫中潜伏!”
“大有可能的是,此人是个女子,假扮皇后托那五名匠人将血诏送出的也是她。”
那常氏外臣不禁道:“那这血诏上的皇后之印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夏洛荻道,“因为,这血诏用的是真印。”
前朝皇后的真印确实是在宫中,但早已封存在……
崔太后瞳孔微微放大,道:“是……先皇后的真印,在我宫中府库里藏着。”
夏洛荻又道:“我曾听闻前朝后妃的名录皆在崆峒宫府库之中,足有上万本,非经年累月详查不得,太后身边,可有宫人能有此权力便宜行事?”
崔太后眼神一利,猛然扫向身后随侍的宫女。
“郑嫒何在?!”
……
堂外的王尚书坐在墙边装晕。
此时此刻,他心如死灰,纳个妾而已,谁承想招来这般天大的祸事。
早知就该听夫人的话,路边的野花都有毒,踩着就死,擦着就伤。
“王大人、王大人。”有平日里酒桌上的官场同僚晓得他在装晕,道,“当下还未审到您身上,无论如何还是准备负荆请罪吧。”
又负?
王尚书掀开一条眼睛缝儿,四处张望,见得大理寺后方烹茶的炊烟袅袅而上,想来必定有柴禾充作荆条,便忽而垂死梦中惊坐起,道:“容本官去后院方便一二。”
同僚们闻弦歌而知雅意,装作听审,实则让出一条路来,让王尚书朝后院溜去。
王尚书灵活地挪进后院,进了茶房,果然见到一堆柴禾露天放在一边,一咬牙,解开官袍,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肚皮,背上一根荆条,正要出去时,忽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匆匆撞进来。
“啊!”
忽见一个赤膊老头杵在后院里,那宫女失声一叫,惊慌地后退几步。
“别误会、别误会。”王尚书二度在这天地之间赤条条拥清风入怀,已经无所畏惧,淡然解释道,“本官乃向君上负荆请罪而已,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那宫女苍白着脸,绕过王尚书直奔茶房。
“……怪人。”王尚书也无心思虑其他,正要在腹中打一腔腹稿,排演一番一会儿面圣时哪个角度撞柱子表忠心会不太疼时,一列全副武装的禁军来到了门口。
唉,终有这么一日。
王尚书以为这些禁军是来抓他的,一时绝望,他那没出息的儿子是一点也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在宫里多为自己求求情。
“犯官束手就擒,还请诸位……”
王尚书话未说完,便见那禁军如乌鱼群一般绕过他,直接追入茶房。
“人呢?”有禁军问道。
王尚书茫然地望去,只见禁军搜检一番,发现那女子仗着身段娇小,硬生生从上面破损的石窗挤了出去。
“晚来一步。”禁军随后望向了王尚书,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遍他此刻一言难尽的扮相,“王尚书,可记得刚才进屋女子的形貌?”
王尚书愣了一下,道:“可是那眉角有颗痣、身形约四尺五寸的细眉宫女?”
他成日里在户部看些户籍档案,但凡见过的必能张口就来,通缉令画得比大理寺那狗爬画师好多了。
“多谢王大人相助。”禁军们大喜,“传下去,四尺五寸高、细眉带痣的女子,务必跟紧!”
王尚书:“哈?”
“若能追查到此女,我等必为大人表功!”
禁军们呼呼啦啦地离开,徒留王尚书在原地被清风环绕。
“……哈?”
第55章 乱局
“苍天呐……这可怎么办呀!”
得知自己家出了这样的事, 婧嫔先就呜嘤嘤地哭开了。
一众嫔妃们聚在德妃宫里,大多数人听着外面内监们一波一波地转述大理寺公审的情形,若不是场面不许, 她们恨不能人手抓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听。
“娘娘容禀, 我王家世代……这一代忠良,岂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婧嫔泪如雨下, 自己的帕子湿透了, 便抢了旁边莳嫔的帕子继续哭诉,“还是昭嫔在审, 我又刚住了本该分给她的赋雪楼, 这下她怕是要挟私报复……”
你倒还挺自觉的。
德妃刮着茶沫,道:“你少说两句吧, 陛下和太后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何况深知你之为人, 必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灵妃翻译了一下:“大家都相信你,你没那个本事。”
婧嫔打了个嗝儿,抽抽搭搭地停了哭声:“那我该如何?要不要也学昭嫔弄些点心去哭求一下陛下?”
“你还是歇了吧。”德妃现当口, 也只能确保后妃们不再去添乱, “不过这么一来,王尚书便是无辜,在京中只怕也待不下去了,或许会外放出去任职。”
德妃是公认的后宫里最有见识的女子, 婧嫔听了哭得更凶了:“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难不成真的要一头撞死在陛下面前以昭贞烈么……”
“要在挚爱的家族和妃嫔的本分之中做出选择, 即便是婧嫔娘娘这样的人, 也非常艰难吧。”仍旧一脸浓妆的莳嫔安慰道, “不过你放心,如果实在不行,连同你的那份,我也会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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