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顿时响起一记呼声。
烛灯如昼,一座高九尺、宽两臂的战神矗立在金碧堂皇的大殿里,身着金光凛凛的甲胄,手握玉石锻造的长戟,兜鍪底下的双眼则由黑曜石镶嵌,射出来的光芒宛如两道紫电。
居桁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勾起唇角,向御前道:“儿臣今年给父皇送上的贺礼,便是这尊金塑玉雕战神像,如今叛军祸国,我大齐唯一缺的便是一员大将,今日,儿臣便把此将送给父皇,恭祝父皇早日取得北伐大捷,斩杀叛贼,还京长安!”
居桁掷地有声,说完这番慷慨激昂的贺词后,底下跟着附和,整齐地喊着“斩杀叛贼,还京长安”,大殿里一时山呼不断。
居桁踌躇满志,看到皇帝眼睛里闪现笑意后,更得意洋洋。
却在这时,一人在底下道:“这战神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
居桁循声望去,眉头一皱。
四殿下居昊屈膝坐在席间,把玩着一杯酒,盯着台上的那尊战神像道:“想起来了,这身形,这气度,这模样,不就是昔日率领苍龙军南征北战,被世人称为大齐战神的肃王嘛。”
众人一震,皇帝眼睛里的笑容荡然无存。
居昊悠然道:“大哥,你这是要把肃王搬到父皇面前,请父皇供奉啊?”
居桁大惊失色,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可这战神就是很像肃王啊,不信,你叫长乐郡主看一看?”居昊目光瞄向对面,俨然一副成心闹事的模样,“长乐姐姐,你说,这战神跟令尊像不像?”
居云岫神色漠然,少顷,才回道:“家父只是大齐一员武将,恐不能跟陛下这尊战神相匹。”
居昊道:“也是,令尊勇冠三军,战功都是实打实拼杀来的,哪像这一个,上阵还要披金戴银,连把兵器也是脆的,敌人一敲就碎了。”
居桁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居昊,我奉劝你适可而止!”
居昊也不想再忍耐自己对他的怨气、怒气:“我又没有说错,为何要适可而止?如今天下大乱,叛军猖獗,多少百姓沦于烽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身为储君,不励精图治,反倒肆意挥霍,送来这些金玉其表的玩意儿,你要真有本事,就给父皇送个真能上阵杀敌的战神,让他武安侯滚出父皇的太极宫,让我大齐的百姓莫再忍受战争之苦!”
“你!”
“住口。”
“当然了,也许你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徒有其表的事情。”
“你是什么东西,孤就算有错,也自有父皇训斥,岂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朕叫你们住口!”
一声巨响震响大殿,御案被掀翻,珍馐琼酿砸翻在地,德妃吓到跪倒,惊恐呼喊“陛下”,不住替居昊求情。
皇帝怒发冲冠,勃然喝道:“滚!都给朕滚出去!”
德妃哭诉:“陛下!昊儿无意冒犯太子,臣妾恳请陛下恕罪啊!”
又朝居昊大喊:“你还不快跪下磕头,给你太子哥哥认错!”
居昊坐于席间,瞪着居桁,尽管父皇发火、母妃相求,也仍然不肯认错。
德妃痛哭:“陛下,昊儿也是忧心国事,希望早日战胜叛军,这才口不择言,臣妾恳请陛下莫要往心里去……”
居桁勃然大怒:“德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居昊忧心国事,难道孤就不是一心为国?!”
“都给朕住口——”
皇帝再次发飙,掀开德妃,居昊眼睁睁看到母妃摔倒在地,这才有所动容,跟着居桁跪下。
大殿哗然,众人跟着跪倒,龙威之下,噤如寒蝉,一座歌舞升平的大殿顷刻间鸦雀无声。
皇帝胸膛起伏,压抑着沸腾的怒焰,盯一盯居桁,又盯一盯居昊,恨声道:“你们是什么?是仇人吗?”
大殿静默,良久,居桁咬牙道:“不是。”
皇帝暴怒:“那为何整日争吵?!一见就吵!不分场合,哓哓不休!”
居桁含恨辩解:“是他先对儿臣……”
“你是大哥!你作为大哥他都不敬重你,难道你没有问题吗?!”
皇帝火冒三丈,看回那座金光闪烁的战神像,抓起一只金酒壶砸去,“砰”一声,那一杆玉制的长戟顷刻碎成数截,散落满地。
众人齐齐倒抽口气。
居桁瞪着虚空,目眦尽裂,太子妃伏在案前,全身瑟瑟发抖。
“宫外任何一对手足,都比你兄弟二人恭睦百倍!”
大殿静默,再无一人吱声,皇帝走下筵席,在一片诡异的沉默里离开大殿。
第85章 . 夜会 “回个屁。”
原定于亥时结束的寿宴不到半个时辰就罢席了, 洋溢宫城的喜庆氛围也很快烟消云散,夜幕里,一辆辆马车从宫门底下驶出。
离开御道后, 各家马车向着不同的方向行去, 一辆挂着赵氏家徽的马车独行在建元大道上, 车厢里, 烛灯昏黄,人影静默。
居云岫以手支颐, 撑着车窗一侧假寐。
赵霁打破沉默:“那座战神是你安排的?”
居云岫阖着的眼皮微微一动,没有睁开,赵霁的反应总是比她预想的快些,哪怕这一次,她自认已经做到万无一失。
“居桁贵为东宫之主,岂是我想安排就能安排的。”
“那至少有你的手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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