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无家可归、只能蜷缩在屋檐下躲避风雨的小花猫,脆弱又娇怜。
上辈子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从未见过她喊过一句娘,甚至,都未曾见过她生病是什么样子。
从前,下人说她病了,不适合伺候,他就没往她院子去,压根都不会去搭理她怎么病了,看病了没,吃药了没。
她展露给他的,永远是最娇媚、最妖娆的一面。
如今仔细回想,他每次见的,都是她笑靥迎人的模样,除此之外,他似乎没有见过她另外的模样,唯一不同的那次,就已经是她自缢之前了,出奇的冷静和哀默。
原来,他当真是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傅瑢璋收回了思绪,望着她。
一旁的几个侍女忙得焦头烂额的,一个正用数条帕巾蘸着凉水交替给她敷着额头,另一个拧着温水给她擦身子以降温。
她虽呼吸有些急促,但看着情况不算太严重。
他松了一口气。
上前接过了侍女的帕巾,沉声道:“让本王来。”
一众侍女没想到傅瑢璋来了,还要亲自给妘娇擦洗,震惊又惶恐,急忙跪了一地,生怕傅瑢璋怪罪。
傅瑢璋弯腰,轻轻拨开了沾在她腮边的几根发丝,“是怎么病的?”
语气淡淡,没有波澜,却莫名带着骇人的威压。
其他侍女们猛地磕头,不知道如何应答,当时她们被清月屏退了,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奴婢失职,不该劝姑娘出门散心,许是外出,染了风寒……”
早上还好好的,出去走了一圈,吹了风不说,还遇到玉莉,平白遭了辱骂,回来就病倒了,清月深知自己难辞其咎,只深深躬了躬身告罪。
等待发落的过程,她大气不敢出,只咬牙强作镇定,不敢求饶,怕惹怒傅瑢璋。
傅瑢璋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侍女,兀自在温水里绞着帕子给妘娇擦洗着,动作轻柔。
“暂且伺候着,等姑娘好了,自己去领罚。”
清月惊愕地抬了抬头,原以为自己会被当场杖毙,没想到只是去领板子,有些意外,也有些后怕,深呼吸了一口气,应道:“是。”
“别污了姑娘的眼。”傅瑢璋又道。
“是,奴婢明白。”清月明白这是让她领罚的时候,不要让妘娇知道。
她是因妘娇而被罚,也是因妘娇而逃过一劫,更加明白到,妘娇在傅瑢璋心目中,非同一般。
说着,清月上前,拧了帕子,递给傅瑢璋。
傅瑢璋替换她额头的那条帕巾,妘娇似乎有些发冷,冰凉的帕巾一放上去,她下意识地嘤咛一声,一把拍开了傅瑢璋的手。
侍女们一见,心都提了起来了,为妘娇捏了一把汗。
从未见过摄政王伺候过谁,已经够让她们惊掉了下巴,被伺候的那个,还打了摄政王,这是嫌命长啊!
谁不知摄政王心狠手辣、暴虐成性?
然而,让她们更掉下巴的是,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淡定地将被拍掉的帕巾捞了起来,稳稳地摁在妘娇的额头上。
“不许摘掉。”他命令道,嗓音威严,又带着几分轻哄。
睡得晕乎乎的人儿,听到熟悉又可畏的嗓音,像似被点穴了一般,再也没有动了。
很快,卫暝回来了。
带来的不是太医,而是宣王顾文轩。
卫暝正赶着出府,碰巧遇到了刚从大梁郡赈灾而归的宣王顾文轩与淮阳侯苏翊斐,正准备进府给傅瑢璋汇报,就急忙将顾文轩请了过来,让苏翊裴去了主院候着。
顾文轩乃外姓王,祖上乃开国功臣,三代忠君爱国,为大翟立下汗马功劳,顾氏一族,门第显赫,不亚于当朝嫡系亲王。
不仅文韬武略、德高望重,更有一手岐黄妙术,能妙手回春。
找他,比找太医靠谱。
顾文轩一进来,见侍女跪了一地,又见傅瑢璋亲自给一个姑娘擦洗,震惊得半晌反应不过来。
傅瑢璋刚放下帕巾就看到了怔讼的顾文轩,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是来看病,还是看戏?”
顾文轩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非常失礼,一丝不苟地作揖行礼,郑重道:“在下实在抱歉……”
如果要跟顾文轩客套和讲礼仪,可以折腾个三天三夜,傅瑢璋没耐心与他周旋,“给她看看,一直高热不退。”
顾文轩见到榻上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姑娘,再也不敢耽搁,急忙让随从拿出和田玉脉枕,用手帕铺在妘娇手腕上,才开始诊脉。
“这姑娘气血两亏,又偶感风寒,邪风入体便容易多病,要仔细将养。”顾文轩写好药方,一边递给卫暝,一边对傅瑢璋道。
傅瑢璋看了一眼床上瘦弱的人儿,“卫暝,赶紧去抓药。”
“是。”
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顾文轩也不好多待,压下满腹的疑惑,去了前院等傅瑢璋。
卫暝派人熬好药,就赶紧端了过来。
见药熬好了,傅瑢璋将妘娇横抱了起来了,让她坐在了他的怀里。
刚一碰触到她,一股属于她的馨香,窜进了他的鼻子,熟悉又陌生,让他呼吸一滞。
娇娇软软的身躯,就这样瘫软在他怀里,像一团貂绒,抱起来温温软软,却一点份量都没有。
上次抱她,似乎还没那么轻,这才十来日,她竟然轻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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