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姐说完就欲转身上楼。
刚迈了两极台阶,却又被傅枳实从身后叫住,“算了何姐,别去打扰爷爷了,让他睡吧。”
何姐疑惑地望着他,“您不是说有急事找老先生么?”
傅枳实闻言微微一笑,“也不是那么急,我今晚在这边住,明天一早再跟他老人家说。”
如果说一开始冲动迫切,没头没脑地就跑到老宅找爷爷,那这一刻却立刻冷静了下来。
老爷子上了年纪,睡眠本就浅,若是贸然把他叫起来,只怕再想睡就难了。依到老爷子的脾气,铁定免不了削他。
何姐觉得今晚的傅枳实奇奇怪怪的。但也并未多言,主人家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保姆能管的。
她旋即就说:“那我给您整理房间去。”
傅枳实:“辛苦何姐了。”
何姐继续往二楼走,走到旋转楼梯转角处,却见楼上传来傅老爷子浑厚有力的嗓音,“何姐,让他上来。”
两人一同仰头,只见老爷子身穿黑色毛绒睡衣,外面套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双手拄着手杖,一脸威严。
傅枳实面露惊喜,轻快的嗓音传上去,“爷爷您没睡呐?”
老爷子冷哼一声,咋咋呼呼地说:“大半夜摁门铃,摁一下还不算,还一个劲儿摁,我能不被你吵醒么?你小子扰人清梦,最好有急事跟我说,不然你就等着挨削吧你!”
傅枳实:“……”
老爷子转身往书房方向走去,“有什么事儿去书房说。”
傅枳实赶紧拾步上楼。
傅老爷子的这间书房从小就是傅枳实的噩梦。身为仁和堂的继承人,老爷子自小就对他要求严格。他被迫学了很多他不喜欢的东西。而且老爷子的教育方式也格外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棍棒伺候。他小时候顽皮,不知道挨了多少打。爷爷每次都是在这间书房揍他。只要一听到爷爷说“去书房”这三个字,那他就离挨打不远了。
哪怕后面长大了,爷爷不打他了,他依然对这间书房心存芥蒂。没事绝不往这里凑。
这一次非但不忐忑,反而满心欢喜。
老爷子的书房还是几十年前的装修风格,一直没翻新过。比起现在的审美自然是落伍了。可老人家却不在意。
两面复式书架,藏书应有尽有,其中以医书居多,中医西医琳琅满目。
书房正中间摆一张茶几,上面一套白瓷茶具引人注目。
老爷子喜好茶道,没事就自己一个人泡泡。有客人上门,必定以好茶待客。从待客茶叶的名贵程度,也能推测出客人与傅家关系的亲疏。
书桌摆在窗户旁,没有电脑,只有文房四宝。老人家每天都会坚持练字。沈轻寒那手龙飞凤舞的草书就是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
老爷子本意是教自己孙子,可惜傅枳实不争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愣是不成气候。反倒是沈轻寒,打小喜好舞文弄墨,将爷爷的那手草书学得入木三分。
老爷子往沙发上坐下,给自己泡一杯热茶,温声道:“这么晚找我究竟什么事儿?”
傅枳实自顾站着,不敢坐,“有关初羡,我想和您好好聊聊。”
老爷子听闻初羡这个名字端茶杯的手不禁一顿,继而扬起声线,“你说,我听着。”
傅枳实深深吸一口气,许许吐出,不紧不慢道:“您之前告诫我没那个心思就不要揽事,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仅要揽事,我还想管到底。”
听孙子说出这些话,老人家似乎并不意外,只沉声道:“继续说。”
“从我懂事以来我就非常清楚,我以后的婚姻是无法全由自己做主的。傅家需要一位门当户对的儿媳妇。所以我从不轻易谈恋爱,因为知道自己给不起承诺,反而耽误人家女孩子。而在那些门当户对的女孩子里,我又没有遇到适合自己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爱情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真爱了。再浪个几年,找个家世相当的女孩子结婚,然后过完这琐碎无聊的一生。直到我遇到初羡。我才倏然惊觉,原来我的人生也可以是另外一个样子的。因为她,我想搏一搏。”
他想搏一搏他是否真的能够挣脱家族的束缚追寻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他想搏一搏他的人生是不是也可以活成他所期待的模样;他更想搏一搏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女孩子究竟可以带给他多少惊喜。
“你搞定人家女孩子了?”老爷子淡定地问。
傅枳实:“……”
来之前傅枳实做过很多设想,他想老爷子一定会勃然大怒,会骂他天真冲动。他甚至已经想好该怎么应对爷爷。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如此平静。问出一个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傅枳实倏然怔住。
他默了默,方轻声说:“还没有,我想先征得您同意。”
但凡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定会给足她安全感,堂堂正正,名正言顺,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他从不轻易许诺,如果要许那就是一辈子。
这也是他今天来老宅见爷爷的原因。
谁知老爷子抄起手杖就敲他,直接骂:“没搞定人家女孩子,你来我这儿费什么话!”
年轻的男人自信满满,“只要您点头,别的都不是事儿!”
“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人家姑娘可不见得看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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