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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页
    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柔和而深邃,哪里还有先前喝醉酒后在曲府门口撒泼的半点模样。
    画纸上的内容正巧被各式各样的笔架遮住,岑远没有绕过去看,只是继续翻阅那些信笺。
    “这航线图也是?”同时他问。
    “是。”曲少爷看得认真,但也不妨碍他回答岑远的问题:“船只的记录在交到我爹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被加工过的了,真实的情况只有船上的人才能知晓,最终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我爹销毁这张航线图前偷了出来,同样换了张假的进去。”
    “他们都没有发现?”
    “我这人喜欢书画,模仿字迹这种事……虽然这么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妥,但对我来说的确就是信手捏来的事。”
    说罢,曲少爷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画的内容,轻声喟叹,随即就将画卷慎重地卷了起来,带着往书架的方向走去。
    岑远听见脚步声后朝他看了眼,方才没怎么注意,此时才发现曲少爷的右腿是有些跛的,拖在地上的时候会发出些不和谐的声响。
    原来,那夜他并不是因为喝得不省人事才会走路不稳,而是那条腿本就如此。
    曲少爷取出书架上的一个木匣,打开后将画卷放了进去,复又合上。
    仿佛是察觉到岑远投来的视线,他主动说:“如果殿下是想问我这条腿的话,是以前被我爹给打折的。”
    他朝岑远看去,笑了一下,也看不出那笑是苦笑还是自嘲,抑或只是一声无奈的感慨。
    “我是他的小儿子,上面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大姐。”曲少爷道,“对我爹来说,他在意的,从来只有丢脸不丢脸,以及能不能给他带来利益。大哥替他赚钱,大姐可以为他链接权利,而我,大概就和我的名字一样,平庸足矣。”
    说罢,他顿了顿:“所以这些……”
    他将视线轻轻落在怀里的木匣上:“这些事情在他眼里,就属于丢脸。”
    岑远以为他说的“这些事情”就是指的书与画,也无意深挖别人的伤痕,于是很快将话题扯回手中的这些信笺上。
    “那为什么是从一年前才开始拦截这些信笺?”
    正巧这时,在屋子里搜查的将士搜完了其他的地方,转到最后的书架前,同曲少爷说:“麻烦把手里的木匣子放下。”
    闻言,曲少爷反而收紧了抱着木匣的双手:“这里面放的是我个人最珍贵的东西,其他的证据我已经全部交给你们了。”
    将士正想再说,但岑远拦住他:“那里先不必了。”
    “可是……”将士显然有些为难,向晏暄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后者对他摇了摇头,他才立即称道:“是。”
    说完便离开了书架旁边。
    曲少爷道:“谢谢。”
    方才的问题被打断,岑远想着再问一遍,但还不等他开口,就听曲少爷道:“殿下,您有没有心爱之人?”
    岑远翻着信笺的手倏然一顿,本能反应似的将目光投向晏暄。
    光线吹散了空气中的浑浊,在一方清澈而明亮的空间内,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刻。
    但很快,他们各自收回视线,岑远没忍住抬手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诚恳地说:“有。”
    应完这句,他强行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面,又重新翻看起最后的几张信笺,顺便等待曲少爷接下来的话,然而就在他翻到最后一张信笺的刹那,整个人立时怔住。
    “这是……”
    另一边曲少爷已经将木匣放回了书架,拖着条不怎么使得上力的右腿缓慢走到岑远身边,往他手里的那张信笺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立即叹了声气。
    “当时我为了散心,第一次去了那家著名的青宝楼,也正是那时候,我第一次遇见语儿,对她动了心。”
    “我知道青宝楼的规矩,可我怕直接向她提亲会过于唐突,也怕这条伤腿会吓到对方,于是只能每日默默去青宝楼等她上台。”
    “可是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表演过,有次我没忍住问了小二,才知道她性格羞涩,本就不擅长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那天或许就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表演。”
    “那时候我以为,我与她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缘深缘浅,不过都是命中注定,无论我是怨是哀,都无法改变月老手上的那根红线。”
    “可没想到的是,后来我时隔一段时日,偶然再去广白街的时候,竟然碰巧遇上了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久站让曲少爷的伤腿有些承受不住,他一手撑着桌沿,缓缓坐到凳上。
    “一年前,我同我爹说了要娶语儿为妻,果不其然遭到了反对。然而不久后,当我准备好了和语儿私奔的盘缠和衣物,她却突然就没了踪影。”
    “我质问过我爹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但他一直对我含糊其辞,只说是语儿抛弃了我,让我赶紧死了这条心。”
    “不过好在没过几天,我就意外发现信鸽的身影,投石将它击落,发现了这张信笺。”
    岑远再次沉默地看了一眼信笺上的内容。
    写信的人说,他已觅得一合适人选,名崔语儿,不日便送其上京。
    曲少爷看着自己的双手,倏忽冷笑了一下,像在讽刺他的父亲,却更像是在嘲笑无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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