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春晴又口吃地重复了一遍:“王福副将?”
好吧,王福副将就王福副将吧,谢檀叹气,觉得此时自己脸上神色也一定是十分有趣。
本来就还未想好要如何与她相对相识,没想到就这样给撞上了,还见了她光裸的双腿,捡了她的袜子。
一时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于是只能匆匆道了辞,就慌不择路地溜回了营帐。
一入营帐,见叶淳正与几人嘱咐探查军中奸细之事。谢檀走到主位上坐下,静听几人谈话,又多叮嘱了几句。
待商讨完毕,叶淳吩咐几人退下后,就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一脸狐狸般的奸相,眯着双眼:“遇到夫人了?开心吗?惊喜吗?来来来,快跟老人家说说感受!”
“军中到处都是你的眼线,让我不得不怀疑契丹那边的探子怕不就是你安插进来的吧,嗯?”谢檀白了叶淳一眼,捧了一杯茶。
“苍天为证啊,叶某只是关心将军的人生大事,”叶淳嚎道,“只是叶某觉得吧,方才将军的处理有所不妥,首先呢,就不应当那么简单就把袜子还给夫人……将军你应当先扶她回营帐,抱她坐在床榻上,帮她烘干袜子,再替她穿好……”
谢檀一口水喷了叶淳一脸。
叶淳一抹脸上的水,宠辱不惊地继续道:“将军感情经验太浅,这样拖拖拉拉下去,何时才能圆房啊?”
谢檀把身旁的一把剑抽了出来,指着叶淳。
“别激动别激动别激动!我这不过就是有点好奇嘛,毕竟老身这活了大半辈子,只在书上读过这事……”叶淳赔着笑,看谢檀黑着脸,复而严肃了不少,正声道,“只是自上次李副将不幸过世之后,我军副将之位悬空已久,将军恐怕得尽快寻思个人来顶这位置,否则于大军不利……嗯,你也没那么多空闲去找夫人玩耍……”
“王福此人如何?”谢檀收回剑,不理叶淳的调侃。
“熟读兵法,心思缜密,忠诚可靠,前几日还救了夫人,是个可塑之才。”
“提为副将。”
叶淳脸色为难:“虽然我也觉得王福有这潜质,可毕竟他资历尚浅,恐怕还得时日多考察考察。”
“不用,我当年不就是读了几本兵法就来当了将军?沙场之上,多磨砺磨砺就行了,能打,有担当最为重要,”谢檀不拘地笑笑,“军师你就费心多带带他好了。”
叶淳身为军中老将,又是谢老将军亲提起来的军师,久经沙场,迅速将一个副将训练出来是绰绰有余。而自己当年初入边塞,也正是在他提点之下才能迅速胜任此职。
“我说啊,王福这人还真是有福,究竟是因为名字取得好呢,是因为他救了夫人?”叶淳眯着眼,又是一脸奸相。
“是因为他熟读兵法,心思缜密,忠诚可靠,是个可塑之才,”谢檀抿嘴,“这是你说的。”
☆、第十一章 心思
屋内还留有她的气息,有她耍赖赢了的半局棋,有她随意翻了几页的书卷甩在桌边,床榻上的被褥上,还有几近缠绵暧昧的味道,珠翠发簪留在妆镜前,胭脂眉黛散落。
肖衍默默地坐在妆镜前,执起梳子,梳齿间还留有几根青丝。
小心翼翼地将发丝取下,绕指生疼,心头也拉扯得一遍一遍无法喘息,眼眶又红了起来。
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日日夜夜陪伴在身边的人就这样死了,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她竟也如此狠心,那么长时间以来,居然从未到过自己梦里。
心中的恐惧犹如藤蔓生长,甚至担心有朝一日就会真的再想不起她的模样,连同那温存多年的日子也一应被埋葬掉。
肖衍坐在书桌上,脑中不停描绘着百里春晴的模样,眼如月牙,睫如蒲扇,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笔尖沾墨,落笔绘着青丝如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而画中的人儿眉颦之间也好像添了许多离愁。
待一卷画画毕,沉吟了半晌,复又坐到塌旁,自斟了酒,对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一杯杯饮酒。
“阿晴,今日是你生辰……”酒入愁肠,声音也沙哑了,“我陪你过了十二年生辰,今夕何夕……却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她的笑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也还在这房内久久回荡。
肖衍红了眼。
“肖衍,你说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肖衍,你帮我画眉吗?”
“肖衍,快来抱我,我走不动了……”
“肖衍,来亲一下我!”
“肖衍你过来看看呀……”
“肖衍……”
“肖衍……”
想起她与自己说过的很多话,嗔怪的,撒娇的,柔情的,唯唯从没说过道别。或许她也如自己一般,也从未想过会道别,却终究是离开了……
肖衍举起酒壶,一口气将壶中的酒全部灌下了喉,一怒气冲上脑袋,用力将酒壶往旁侧一扔,酒壶咕噜噜地滚到了门边。
子贤正弓着腰踏进屋内,小心地将那酒壶拾起,谨慎地打量着醉眼惺忪的肖衍,半晌才开口道:“殿下,皇后娘娘又遣了人来,说今日是花朝节,还请您进宫陪她一道去赏花……”
“不是说了不去吗?怎么又来了!这些日子每天都让人来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肖衍红着眼,趴在桌上,袖口动了酒杯,酒杯掷落于地,“回了她,说以后的花朝节,我只在府内,哪里都不去!”
“可方才皇后娘娘遣来的人说,先夫人临走前留了一句话给您,娘娘说会亲自告诉你……”
“什么话?”肖衍微微抬头,眼中有了期许。
“皇后说,要您入宫赏花,她才会跟您说。”
花朝节又称花神节,乃是献祭百花的节日。适时正是春和景明,万物复苏,无雨而百花熟,因而宫中每年都会择机举行祭花神的宴会,召所有高门贵胄家的女子进宫赏花,扑蝶,簪花鬓上,闲谈祝酒,其乐融融,以襄天家风范。
肖衍记得第一次见到百里春晴,也正是在这花朝节上。
只是时迁境变,不知不觉已是十二年前了。
肖衍沉着眼,只漠然地穿过人群。
入宫赏花的女子们开始掩嘴偷笑,窃窃私语,眼神脉脉地流淌了过来。
二皇子如今失了夫人,府中又没有妾室和通房丫头,独其一人,算是十分洁身自好专情专一的一个人。因而百里氏一案之后,一时间又成了宗室贵胄家未出阁女子倾慕的对象。
更何况肖衍本也是一表人才,温润如玉,待人谦卑客气,毫无天家子嗣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傲嚣张气焰,更是皇后膝下唯一的儿子,若是哪家能够攀上这门亲事,飞黄腾达自是意料之中的事。
肖衍这才走出不远,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