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都到地下去团个圆吧……子贤,传旨下去!”
子贤也是一愣,并不敢接旨。
而一旁本是一脸惶恐不已的嫚儿突然镇定了下来,将舒语的手轻轻推开,走到张其乐跟前,蹲下身来,面露浅笑:“你方才想说的是……百里春晴吗?”
“你……”张其乐捂住略略隐痛的腹部。
而肖衍顿时遏住怒气,面露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期待,立在一旁。
“夫人岂是你能置喙的,”嫚儿微笑而道,又抬头看着肖衍,“殿下,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即是祸害,打入冷宫的话,还不如就同那些太后的人一样,都杀了吧!”
嫚儿唤着“殿下”又称着“太后”,看样子还是神识混乱,仍未完全清醒。
而肖衍听着这样的话从嫚儿口中平静说出,也不禁有些惊异,朝舒语使了个眼神,舒语忙将嫚儿扶起,肖衍则直对嫚儿问道:“夫人她如今在何处?”
“夫人……”嫚儿缓缓转头望向太后,轻言缓道,“太后将夫人送入永巷后,又唯恐夫人留在皇城中后患无穷,但上头皇上了旨意而不得杀夫人,所以太后便将夫人嫁给了……”
“一派胡言!”太后急打断了嫚儿的话。
正是此时,张其乐突然凄烈地惨叫了一声,裙间慢慢渗出鲜血,流下地面,周旁本是冷眼旁观的后妃和宫女均是吓得尖叫起来。
张其乐捂住腹部,沾了血的手紧紧地拽住了肖衍的衣角,脸上苍白,声音颤抖,眼泪长流:“皇上,不要将臣妾打入冷宫啊……臣妾知错了……知错了……”
肖衍见一地鲜血,想起曾经百里春晴小产时一床褥的血迹,心头终于起了涟漪,闭了闭眼:“子贤,传太医。”
子贤忙应是,又不住问道:“那赐死之事……”
太后抢了一步上前阻道:“先帝遗诏,不得赐死!”
“先帝……”肖衍回神,双目狠狠地盯住太后,“先帝已逝,今南平天下皆由朕说了算!传旨,皇城司所有对朕隐瞒此事的人,皆赐死。太后身边除了锦文和戚德业,也都砍头!”
太后脸色苍白,腿上软了软,锦文忙扶住。
肖衍冷鸷目光,在太后脸上扫荡,令太后惊惶而急急退了几步,而再听肖衍道:“至于太后您……即日起,未有朕的亲口旨意,不得踏出延福殿一步!您就好好地做您想做的太后,在延福殿里颐养千年吧!”
乌云黑压压地密布了半空,似将整座皇城压得也无法喘息,正阳殿内张其乐一声一声地惨痛呼喊更令肖衍感到头皮发麻,浑身也使不上力,也只得站在屋外静待。
一盆盆血水从殿内端出,肖衍眼前尽是百里春晴当日小产时的模样,忍不住转身对着子贤大喝一声:“嫚儿呢!叫她来!”
子贤急忙躬身离开。
而大雨终于瞬间倾盆而下,电闪雷鸣,一遍一遍地耀亮肖衍的轮廓。
也正是此时,季邈不顾众人的阻拦,冒着暴风骤雨,硬生生地冲入了正阳殿内,慌乱跪于肖衍身前:“皇上,大事不好了!四皇子肖仪带着戍边十万兵马,已南下朝着汴京急攻而来!”
“肖仪?”肖衍顿惊大事不好,“谢檀呢,谢檀去哪里了!”
“前方来报称,谢檀被太后派去的人杀了!所以戍边军士们被肖仪煽动,是要来为谢檀报仇!”
肖衍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空中一道闪电劈过。
“皇上!”已赶回来的子贤一把扶住肖衍,而舒语和印岚扶住脸色煞白的嫚儿正站在了一侧,形如鬼魅。
太后与谢檀无冤无仇,何来杀谢檀的理由……
肖衍心中顿时一片荒凉,心中仿佛已有了答案。闪电烈白的光亮照着他一侧萧瑟的面容,另一侧已是阴鸷而不可深探。
嫚儿勾勾唇角,挺直的腰背,向着肖衍行出一步,言笑晏晏,令肖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听嫚儿道:“殿下,太后的目的恐怕不是杀谢将军,而是要杀夫人吧……”
瞬间整个天地静止,任有闪电雷鸣,却都只剩空濛。
而季邈一见形势不对,更深埋了头:“谢檀夫人,也已死了。”
“谢檀夫人……”肖衍浑身抖了一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季邈的领口,将季邈硬生生地提了站起来,“你跟朕说,谢檀的夫人是谁!”
“臣不知啊……”季邈惊恐,万没料到肖衍怒极竟是如此可怖,自己身为兵部尚书,也算是历经万般风云,此时小腿已是酸软而无法站立。
而一声婴孩的清澈啼哭突然从屋内传了出来,稳婆笑吟吟地开门而出,怀中躺着一个满身通红的幼小婴儿,只对肖衍道:“恭喜皇上,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
“小公主……”肖衍一眼瞥过稳婆手中的婴孩,却全无半分怜惜之意,脑中只剩下嗡嗡嗡的声响。
恍恍惚惚地几步踏出房檐之下,漫天大雨瞬间将整个人淋透,再几步向前,迎着一道亮彻皇城上空的闪电,终于泪如雨下,跪倒在漫天大雨之中,声音却只有自己能听见:“阿晴!阿晴!我该怎么办!你回来!我要你回来!”
唤百里春晴时不会自称是“朕”,宁愿再做回曾经有她在身旁的那个胸无大志的二皇子。
而不断有水从脸上流下,却是无法分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浑身被雨淋透,脑中一阵晕眩之感,扑倒在了地上,试图往那宫门的方向爬去。
“皇上!”子贤撑着伞从跑了过来,扶住肖衍,身上也全是湿透,“你别这样,病倒了怎么办!如今您是天子,不能再如此了!”
“阿晴……阿晴……”肖衍用力撑起身子,又紧紧拽住子贤的手,泣涕哽咽,“阿晴,我要她……我要她回来!”
季邈也冲入了漫天大雨之中,雨水沿着面颊不停滴落:“皇上,如今四皇子带着大军前来才是最危急之事啊,切勿儿女情长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啊!”
“江山社稷……”肖衍冷冷笑了一声,低眉恸哭,“江山社稷与她相比何足挂齿,肖仪想要,给他就行……”
想起先皇临去想曾嘱咐自己,若是肖仪回汴梁,要即刻杀了他,如今看来,那时先皇就已知晓了肖仪的夺镝之心,但此时自己却全然无力去抗争什么,垂头大声恸哭着,哭声却被大雨全然覆盖。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急起身,就向着延和殿狂奔而去。
子贤和季邈急忙淋着大雨随在其后,就见肖衍入延和殿后,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浑身淋漓地慌乱四处寻找着,终于在一叠折子之下翻出了此前从东宫找出的那几封信,颤抖着双手将泛黄的信纸抽出展开。
句句入目,字字诛心。
“谢檀娶新妇,乃为肖衍夫人百里春晴……”
“谢檀携百里春晴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