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用便领着两人离开。
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了什么,可这一手玩得好啊。不动声色间,这两个仆人就已经起了嫌隙,而且两个人还毫无怨言。也不知道吴总管听了这事,会不会也笑一笑。皇上他还够不着,能逗吴总管笑一笑也是好的。说不得,还能传到皇上耳朵里呢。
“这些你拿着,到外面先置办个宅子,然后就在京城里随意逛逛吧。等我什么时候得空,再去找你。”克善将一个扁方的匣子递给老邢,玩笑道:“若是你等不得了,看什么喜欢的带走便是,我不会让人去追赃的。”老邢瞥他一眼,无声地走了。
克善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乾清宫里,乾隆也在笑,而且笑得很开怀。他就说嘛,那么像永琏的孩子,果然是聪明伶俐的。看看这小阴谋诡计,都透着那么可爱。于是,皇帝陛下大手一挥,杨得用很快就办好了差事,云娃送去内务府调教,莽古泰则进了西华门外的厂子。
☆、第010章 伤寒过境
新月归太后调教,云娃去学规矩,莽古泰还在挺尸,克善抱着只胖嘟嘟小奶猫,惬意地半躺在竹榻上纳凉。前日他微感不适,他便在尚书房请了假,猫儿是乾隆派人送来给他解闷儿。他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伤风,喝了药便觉得好了些。
不过,克善心里有些忐忑。要知道,他原本应该有场伤寒的,也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前兆。他特意问过太医,得到了否定答案;也让人打听过,城里也没大面积流行伤寒。这让克善心里略微安慰一些,原身能够熬过伤寒,他可不一定能熬得过去,还是没病没灾得好。
两天了,病情没什么反复,克善才彻底放下心来。手里揉着猫儿柔软的皮毛,感觉到那小身子的起伏,克善有些遗憾。这样悠闲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明日又得摸黑上书房。对于那些经史子集,他没什么兴趣,脱离文盲就算成功,倒是功夫骑射要上些心。
克善没打算走文臣的路子,太容易出事不说,他也不是那块材料,虽然他前世是个耍笔杆子的。倒是武将的路子更容易走些,跟在那些名将的后面捞点军功什么的,日子不要太好过啊。而且,若是能够抢了福康安的金手指,让那些名将给自己攒军功,那就更好了。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悲催。克善的担心成了现实,伤寒果然没有放过他,亲自找上门来了。那天夜里便开始发热,昏迷起来。太医看过之后,确诊了是伤寒。杨得用吓得不轻,他常跟在克善身边,没敢亲自去养心殿报信儿,打发了个小太监去找吴书来。
今晚乾隆倒是没翻牌子,此时还正在御书房里用功。吴书来听了信儿,也吓了一跳。然后就是感叹,这小世子还真跟皇太子像得很,连生的病都一样。一抬头就看见皇帝正看向自己,他连忙凑过去,小声地把事情回禀,然后束手等着皇帝的命令。
伤寒这病是能要命的,而且还很能传染。恐怕这宫里小世子是呆不下去了。就是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章程。吴书来也有些同情,才几岁的孩子,刚刚家破人亡,好容易到了宫里安顿下来,竟又染上了伤寒,真是……唉,只希望皇上能看在皇太子的份上,多看顾一些了。
吴书来这边感叹,乾隆却已经呆住了。当年,永琏也是这样,偶染一点伤风,谁都没怎么在意。可忽然间,伤风就变成了伤寒。然后,谁都没能留住那孩子,就连他这皇帝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子病逝。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乾隆经过一次,就再也不能忘记。
现在,克善那孩子竟然也是这样。难道上天就这样残忍,连他好不容易碰到的寄托都要夺走?难道,又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到那张脸变得苍白、毫无生气?乾隆握着拳,强忍着掀翻御案的冲动。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猛地站起身,迅速地向外走去。
“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吴书来一惊,连忙不着痕迹地挡在乾隆身前,边说边退。看皇上这意思,倒像是要去克善世子那里,这可不行啊。伤寒传染,皇上也没得过这病,若是去了有个万一,那他多少颗脑袋都不掉的。所以,一定得拦住皇上才行啊。
乾隆根本就不跟他搭话,大踏步地向前走。他心里现在就一个念头,当年没来得及对永琏说的话,现在一定要对那孩子说才行。不然……他怕就再也没机会了。当然,这只是命运过于巧合才造成的,并非乾隆对克善有多少真心。所以,乾隆皇帝其实是个冲动型选手。
“皇帝,你站住,你要去哪里?”乾隆都已经快走去宫门了,正好撞见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太后。宫中除了疫情,是必要报给她知道的。又是伤寒,还是发生在克善身上,太后生怕儿子一个头脑发热,真把克善当成永琏了。于是匆忙赶来,恰好拦住乾隆。
“皇额娘,我……”看见太后,乾隆好歹冷静了些。不过,他还是没改主意,想要往外走,却被太后的眼神止住。乾隆烦躁地摸了摸脑门儿,在原地来回地趟步。又猛地抬头,“皇额娘,朕不过去,但是让那孩子就在南三所医治吧,左右那边也没旁人。”
看着儿子焦虑的样子,太后很想答应他。可老太太还是摇摇头,劝道:“皇帝,祖宗规矩不可废。就连当年圣祖爷出痘,都要离宫的。克善这病,不能留在宫里,咱们也只能寻一家亲贵妥善地安置。等他病好了,再接回来便是。”若是不好,那就……
乾隆愣怔了半天,才好像缓过口气似的,有些无力地道:“来人,立刻去内大臣他他拉努达海府上传旨,端亲王世子克善明日起前去养病,命他们好生伺候看顾。让他们连夜准备,明日一早就,就将世子送去。吴书来,你亲自去安排妥当的人手,不要委屈了那孩子。”
“等等,”乾隆又叫住要走的吴书来,说:“让人告诉那孩子,就说等他病好了,阿……朕到他出宫去玩儿。等过两个月巡幸塞外,若他乖乖地好了,也带着他去。还有……就这些吧,你去吧。”乾隆颓然地闭嘴,转身往回走。
太后这边刚刚放下心来,那边自己的老巢又起火了。慈宁宫里的嬷嬷来报,新月格格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克善世子生病,正哭着喊着要去亲自照顾呢。听到又是这个新月生事,太后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这才几天,老太太都快让新月折磨地神经衰弱了。
一回到慈宁宫,太后就看见新月趴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一边还苦苦哀求着:“求求你们,让我去看看克善吧。他就是我的命,他没了我还怎么活啊?他现在病着,我一定要去亲手照顾他。请你们行行好,放我出去吧,新月给你们磕头了。”
慈宁宫的宫人们大都躲得远远的,让一位格格给自己磕头,他们不够资格啊。还有两个死命地想将新月搀扶起来,可惜两个人愣是拉不动一个娇弱格格。这样的场面看得太后头发懵,厉喝一声:“闹闹哄哄地,成何体统!你们,还不赶快将她拉起来。”
“太后娘娘,新月求求您……”看见太后,新月像看见救星一样,猛地挣开身边的嬷嬷,想着太后就扑过来,想要抱大腿。在她心里,太后是最仁慈不过的,一定会同意她去照顾克善的。不过她扑空了,老太太早防着她这一手,生怕再沾上什么恶心东西,躲她远远儿的。
“新月,你再闹什么,谁也没说不准你去照顾克善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还有点格格的风范,离疯婆子也差不远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带她下去梳洗一番,然后送到阿哥所世子那儿。”太后实在不能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说完后跟鬼撵着似的回了寝殿。
他他拉府的主子们深夜被吵醒,多少是有些不满的。而且,塞个会传染的病人过来,真是晦气呢。可是人家传的是皇上的旨意,不但不能不满,还要磕头谢恩。克善明日一早就要来,从皇宫里出来布置的宫人络绎不绝,倒也让这府里的人吃了一惊。这小世子还真得宠啊!
相比于他他拉老夫人的难看脸色,雁姬冷着的脸总算有了点表情。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开心了。那个贱人终于要来了,她可还等着看贱人跟怒大海的孽恋情深呢,少了旦角儿怎么行。她可得好好安排一番,总要让戏子们尽情发挥,才对得起这几位大角儿啊。
望着那边的望月小筑,雁姬忽然觉得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小筑啊小筑,你终于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了——成为一场荒诞大剧的主场地。放心吧,我会将你好好装扮一番的。让你,能够在最灿烂的时候,死去;就像,你曾经的那位主人一样。
克善虽然烧得昏睡着,但还没完全失去。身边的人做些什么,他都大约知道,却无法做出反应。杨得用在他耳边絮絮地说道着,皇上的旨意,皇上的传话,太后的旨意……听了半天,克善只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到了还是得往胖大海府上走一遭啊?!
在他他拉府养病的日子很漫长,也很短暂。十来天过去,克善最危急的时候已经过去,剩下的便是对症下药彻底除根罢了。这些天他虽然总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可该撞见的奸情却一点都没落下。每当那两个在他病床边腻歪的时候,克善都恨不得戳瞎五官。
因着新月也要侍疾,努达海便谎称自己得过伤寒,也混进了为世子侍疾的队伍。雁姬在旁边很大方,面不改色地替努达海做了伪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努达海脖子后面直冒冷气。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了旁的了,只有可怜的月牙儿才是最重要的。
老邢也在第二天进了望月小筑,他是杨得用派人请来的。杨得用也是没办法,新月格格在这儿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添了不少乱。他们都是奴才,没资格说她;他他拉将军又是什么都向着她的。杨得用没法,只好请了这位据说很坚挺的老仆。果然,效果相当好。
新月格格好像有些怕老邢,每当碰见的时候总是躲躲闪闪地。而老邢也一概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只做自己应该做的。只要有他在世子身边,就绝对不会有格格的位置,倒是省了宫人们不少力气。而新月好像也挺喜欢这样,常常跟努达海凑在一起交谈。
那一日,克善熬过最危险的一夜,大家都松了口气。新月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照看克善,让大家去休息。努达海自然不会留佳人独守,也留下来陪着。陪着陪着,两个人就情不自禁地互诉了衷情;诉着诉着,两个人又难以自制地搂在了一起;搂着搂着,就亲上了……
当那时,克善已经不止想戳瞎五官了,而是要戳瞎一百遍,戳烂为止。还有没有廉耻了,有没有公德了,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么?!妈的,千防万防还是让这两个贱人搞到一起了;妈的,老乾你是瞎的么,把他送到这里受这份罪。真是……好吧,世子彻底晕过去了。
☆、第011章 坠马事件
克善的病情一日日好转,望月小筑也终于解了封。乾隆听到消息大喜,命李玉又送来许多药材、补品,并叮嘱他好生调养,等再好些就接他回宫。克善要下床谢恩,也被李玉连忙拦住了,说是皇上特别吩咐了,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经过这一场伤寒,克善现在已经有点儿明白过味儿了,乾隆怕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些端慧皇太子永琏当年的影子。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一个异姓王遗孤,居然会备受荣宠。对他来说,这是个大机遇,可也并非就能一帆风顺了。影子毕竟是影子,一道背阴处就看不见了。
不过,有句老话叫“习惯成自然”,人都是惯性动物。当宠溺一个人成了习惯,想要不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是乾隆皇帝也不该例外。克善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乾隆把宠爱变成习惯,乾隆的习惯,而非他自己的。乾隆可以习惯宠爱他,而他却不能习惯于乾隆的宠爱。
这一日天气不错,克善在床上躺得乏了,就让老邢扶着自己到院子里走走。杨得用跟在他们身后,小声汇报道:“爷,方才格格身边的宫女来报,说是他他拉家的公子小姐怕格格烦闷,邀格格到郊外骑马散心去了。他他拉大人怕他们出事,也跟着去了。”
“那女人呢?她说没说什么?”克善大病初愈,脸色还是病态的苍白,虽然是盛夏的天气,身上却裹着厚厚的披风。早知道有这一出,他一点也不意外。反正不作死就不会死,还是让他们更作一点吧,什么时候作到头了,也就不用活了。
“格格……格格没说什么,挺高兴的样子,也没叫奴才们随侍伺候,自己就跟着去了。”杨得用暗中撇撇嘴,那位格格高兴着呢,哪还记得说什么。他看看克善世子淡定的脸色,轻声问道:“爷,要不要派人去看着些,毕竟格格是个姑娘家,又还未出孝……”
未出阁的格格,又还在守孝,跟着些男男女女出去纵马游玩,总有些好说不好听的。努达海大人也就罢了,都能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