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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德行!”王陵啐了他一口。
    贺洗尘笑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郎一番,说道:“好久不见,灵符。”
    王陵也怀念地抿起嘴角:“好久不见,道子。”
    五年前贺洗尘出门游学,路上与王陵、庾渺相识相知。三人也是奇葩,各自取号,游走山河。游学本来是积累名望的途径,却被他们搞成一桩悬案——如今还没人知道那本《荷锄集》就是三人所著。
    “我还以为你会去罗浮山寻抱朴子 ,没想到你也进了朝堂。”贺洗尘戏谑道,“宫门深深,骑驴道人要到哪儿找驴去?”
    “无妨。没有驴,马也行;没有马,靠我的双脚也行!”王陵笑道,“你呢?苦斋居士不是一心逍遥人世?”
    贺洗尘呲起牙:“行行停停,走哪是哪。纵无龙肝凤髓、琼浆玉液,此心安处,我便欢喜。”
    路不长,很快就到魏玠的斋居前。庭院的两株骨里红朱砂梅的花瓣深红艳丽,沾着雪水仿佛美人雪肤上的朱砂痣。
    贺洗尘临风观赏,忽听王陵从斋居中退出来,小声道:“进去吧,小心一点。”又顿了一下,苦笑道,“错了,应该是你手下留情一点。”
    “我可是忠君爱国的好臣子,你怎么说话呢?”贺洗尘佯装不悦,下巴一扬,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小丫头,等我出来,你得给我折一枝梅花赔礼道歉。”
    王陵只能无奈地喏喏应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扉后,她眼中暖意渐渐熄成星火灰烬,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下,变成意味难明的冷涩。
    第78章 最高机密 ⑶
    “我不稀得做劳什子名士, 我——道子,鹿神, 我王陵!要去求长生之道!”
    马车中贺洗尘与庾渺对弈六博棋, 棋盘内厮杀混战, 棋盘外弈者皆神情悠然, 观棋者见无人应答,装模作样地哀叹一声:“知音难觅啊!知音难觅!”
    贺洗尘终于抽空抬起头, 嘲笑道:“拉倒吧你!回你的马车去,在我这里闲得慌?”
    “噫呀呀!鹿神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这?”王陵瞪大眼睛。
    庾渺,字安石, 小字鹿神。三人意气相投, 关系匪浅, 若无外人在, 不拘大小,都直呼对方小字。
    沉浸在棋局中的庾渺闻言才愣愣地抬起头, 问道:“关吾何事?……灵符, 你何时过来的?”她年龄最长,性格却最木, 白瞎了先祖「善辩」的名头。
    贺洗尘登时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无事无事!鹿神,咱们继续下棋!”
    庾渺见王陵被噎得脸色通红的模样, 左支右绌, 不由得欲言又止:“道子……”
    三家车队此时正在河边休整, 水鸟掠过水面, 惊起阵阵波纹。杨柳随风摇摆,偶尔拂过大开的车窗,宛若一扇婉约的江南风景,树影婆娑。车中人的宽袍大袖拖延在地,被阳光洒成亮丽的图腾。
    “行,不开她的玩笑,哈哈——”贺洗尘一只手撑着脑袋,转向王陵那边,“好灵符,依你跳脱的本性,怎么看都与道家清静无为搭不上边。”
    “灵符天资聪颖,闻一知十,若真要研究道家经典,寻求长生方,或能与小仙翁抱朴子比肩。”庾渺一板一眼认真说道,目光诚挚无比。
    王陵手里握着黑白两枚枭棋把玩,恬不知耻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知我者庾安石也!梁隐楼是甚么人?”
    贺洗尘应声自贬:“在下区区一介凡夫俗子而已,不足挂齿。”
    听他这样说,王陵却不乐意,厉色道:“我是谋长生大道的不凡之人,和我同车的怎么会是凡夫俗子?”
    其脸皮之厚,举世难得!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爽朗大笑:“托你的福,沾你的光,实难消受呀。”
    “灵符心思坚定纯正,吾不能及。”庾渺笑完,神色却郁郁起来,“……君子务本 ,本立而道生。然朝野上下,风气浮躁。权臣当政,幼帝无势。所谓高人名士,疯癫古怪,故弄玄虚,故作高深。”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嗤笑一声,摇头自嘲道:“吾上不能治国,下不能安民,碌碌无为……不过庸人自扰,不如归去,做个种田山水郎。”
    庾家祖上辉煌过,然而时迁境移,如今也只是落魄清流。庾渺为生活所迫,当过两年县令,清廉严明。可惜顶头上司是个妒才的傻叉,她不堪其扰,便辞官归家。于春色杨柳下与王贺相遇,也算是沉闷路途上唯一的慰藉。
    王陵踌躇地瞟了眼「权臣」的接班人贺洗尘,见他面色无虞,才松了口气。
    “你真是如此决意,适才路过古河村就不会强出头,非要与当地主簿理论土地徭税的不合理之处。”贺洗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块饴糖,放到庾渺手中,“你明明看不得百姓受苦受累,又何必负气说些于心不安的话来。”
    “鹿神,安石——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哇,若是心里不痛快,便去做些痛快事!等把所有痛快事都做完,眉毛头发都花白,了无遗憾,到时若想归隐,哈哈,你的牛棚旁恐怕还要留块地方出来,给我造间苦斋。”
    庾渺忍不住动容,眼睛一酸,撇过头擦了擦泛红的眼角:“道子,吾虚长九岁,反倒被你说教。也是,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 。是吾魔怔了。”
    没敢插话的王陵总算敢开口吱声了:“等等,怎么着?牛棚、苦斋,就少了我的驴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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