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青娴然笑道:你想做什么呢,哈里斯,让这些饱含邪念的污血继续支撑你飘dàng无依的灵魂吗?一代一代依附在láng的躯壳里,如今又要将你对世间的不甘和痛苦转嫁到尤里卡的身上?让整个王国配你一起殉葬?
当年的琼斯错了,可如今的你也错得离谱!哈里斯middot;朗曼,你曾经是为民qíng愿的开国英雄,可现在你在做什么!用整个王国百姓的鲜血报复王庭!你和朗曼氏族的残bào统治有什么区别。
哈里斯怒道:闭嘴,花言巧语!琼斯不仅抢走了我的成功硕果,还掳走了我的多莉丝,他nüè她至死!
几百年了,你想报复的人都已经是地下的一把残渣了,包括你的多莉丝。靳雨青说,多莉丝是因思念你而早逝的,并非你说的nüè待。
而哈里斯并不想听这番解释,只见他指间隐隐闪着一条丝线,靳雨青猜想那恐怕就是身后铁板的机关,霎时一脚踹开了两只脚铐,在铁刺弹出的刹那一跃而出。
哈里斯张开衣袖,眯起的眼睛看向黑láng,试图用仅剩的体力cao控尤里卡。
靳雨青一把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在掌心打了一个花旋,一刀撕裂了包裹在哈里斯身体外面的黑色大袍,现出里面僵尸般gān瘪瘦削的可怖身材。尤里卡被他的咒语吸引,向他徐徐靠近,在两步开外突地扑起,同时吐出含在嘴里的宝石。
哈里斯没能料到它能脱离控制,匆慌躲避间愣是被尤里卡撕扯掉一边肩臂。
来人!他喊叫一声,可不管是外头严防死守的láng群,还是密室中的侍女,都仿佛没听见似的。
尤里卡落地化成人形,扯起地上一块衣料披在身上。密室打开一条fèng,侧身挤进来一个年轻男人,是赫拉斯。他扬手抛来一把光亮的刀,被尤里卡凌空接住,利落地将跟在赫拉斯身后冲扑进来的两头灰láng砍断了头颅。
埃米尔,你怎样?赫拉斯殷切问道。
靳雨青挥挥手:我没事,外面如何?亚伦他们还撑得住吗!
láng群大部分都被堵在圣殿之外,虽然我们早有防备,但数量确实太多了。赫拉斯指着哈里斯道,必须赶快把这个控制它们的头儿解决,láng群自然就会散去。
哈里斯捂着自己肩膀,倒在血泊中,胸腔的鼓动似要破膛而出:尤里卡,我的儿子,你过来既然我肯定逃不过你们的刀斧,那么有些话必须得告诉你。
尤里卡站在前方,肃目而视,手中刀已斜刃而向,血滴顺着刀刃流下。
尤里卡!不要去!靳雨青跨前两步,生怕发生什么似的攥住了男人的手臂,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去,天快亮了,尤里卡。
明日天亮你就自由了尤里卡低头凝视着青年,想到他说的这句话。
自由,确实很吸引他。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不是想逃离我的控制,逃离岩岛吗!哈里斯叫着,晃尔又桀桀大笑,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自由了?哈哈哈!
尤里卡皱起眉头,空着的手捧住靳雨青的脸颊,吻了吻他的鼻尖,别怕,我,回来。他蹦了几个单词,慢慢拂掉了胳膊上紧攥着他的手指,脚下迈步向哈里斯走去。
你
赫拉斯抓住靳雨青,将他拖回安全范围,阻止道:他们父子的恩仇,总要自己解决。
尤里卡半蹲在哈里斯身前,附耳过去。
靳雨青两人只看见两人低声说了什么,哈里斯面容狰狞,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着,仿佛一具新鲜出土而快速风化的gān尸。尤里卡撩起凹槽里的血液淋在他的身上,才得以叫他残存一息。
哈里斯骤然扬起双臂,高声嗤笑:你永远
尤里卡脸色一变,猛地站起,一刀捅进了哈里斯的胸膛!
没有鲜血四溅的血腥场面,只有磕磕咔咔骨头崩碎的动静,那男人似风gān了的石块,在尤里卡的刀下gān瘪成一团。靳雨青惶惶看着,似乎耳边还回dàng着哈里斯诡异的喊声。
尤里卡背对他们沉默着,不知是不是在哀悼,毕竟算起来哈里斯也是他的生养父亲。许久后他才站起来,连刀也没拔,回身向靳雨青走来,面上杀气死气一同萦绕。赫拉斯下意识挡在了靳雨青的身前,将他阻在三米开外。
靳雨青与他对视着,竟觉得他此刻的表qíng陌生地吓人,眉眼间罕见地染上了本不应属于他的悲哀。
仿佛一把菟丝绞花种子突然破土而出,扎根在尤里卡的脚下,弯弯长长地缠绕着他的双踝,开始孜孜汲取着他生命的活力。
散了!散了!láng群全部散去了!密室的门被撞开,猎鹰团的同伴们兴高采烈地涌进来,欢呼着将他们三个拉出去,这可真够险的你们知道吗,那láng差点就啃了我的手,跟啃辣jī翅似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述说起来,道这一桩完事儿后回到王城,定能得王庭奖赏不少金币。
靳雨青站在那里,看尤里卡转身去往哈里斯的卧房,便也悄悄跟了上去。
进入房间时,他正站在窗前呆望着远处的海面,冷雨潲了进来,狂风劈得窗户啪啪作响。靳雨青摸起一件袍子给他披上,也不说什么,系扣子时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雨青,我自由了吗?他垂下被雨打湿的墨睫,瑟瑟地望着靳雨青,流利地问道。
是的,你自由了靳雨青说出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也许是因为尤里卡那双质疑的眼神,又也许是他突然变流利的语言,让他觉得心里恐慌到没底。
尤里卡到chuáng上躺下,握着靳雨青的手迟迟不愿放开,半晌才恳求似的,说:能陪我睡么,明天便走了。
靳雨青心里揪紧,脸上却笑:好。
楼下传来合唱的歌声,是王国流传百年的歌颂英雄的诗谣,bào雨在这座小岛上肆nüè,仿佛一夜之间就洗净了它的隐秘和血腥。
靳雨青躺在chuáng上,习惯xing地要将尤里卡揽进来,却反被对方率先圈进了怀里,他听见狂风掀起窗帘,听见心脏的鼓动,听见粗重的呼吸。
也听见什么东西生长盘绕的动静。
第94章与láng共舞12
翌日,淋漓了一夜的雨云渐渐散开,酝酿了整个冬日的阳光终于突出重围,白灿灿地晃照着,就连常年yīn森的无面神像殿也被太阳神光顾,暖融的温度舔上神像的赤足。
靳雨青睡卧不安,不足天亮就醒了,早早带领几名猎鹰团成员进入丛林中,挖掘些药糙以备回程路上制作愈伤药所用,他们还意外在圣殿后面的山坡上发现一片浆果林,枝杈梢头沉沉缀着青紫红橙颜色不一的椭圆形小果。
他熟练地攀爬到高处,摘下两颗用袖口一拭便放进了嘴里。酸甜烂熟的口感软绵绵的,味道有点像果味rǔ酪。正回味时,赫拉斯从旁边的枝杈跳上来,大把大把摘着丢进树下诺娜准备好的大口袋里。
靳雨青望着两人打qíng骂俏似的摘果互丢,目瞪口呆了几秒,低声问赫拉斯:你们是不是
赫拉斯大方地点了点头:我之前在地下穹窿受了伤,在牢里时若不是诺娜,也许我早就被那群野láng给分吃了。我们打算回去以后就退出猎鹰团,去飓风团里谋个闲职,也安稳一些。
嗯。靳雨青笑了笑,那祝你们幸福。如果你需要,我会向王兄母后去一封信,让你名正言顺地恢复身份,回归宫廷。
谢谢。去信还是算了吧,我从来没想过利用遗子的身份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已经适应了自由冒险的生活。赫拉斯道,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得先把你平安地送回王城。
靳雨青嘴里嚼着一颗果子,神思邈远地随意应了声,没有再多说话。
一行人磨磨蹭蹭地逛了一圈,又在海滩上以简单的仪式悼念过那些不幸殉难的猎鹰团同伴,才回到圣殿区。猎鹰团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而靳雨青正弯着腰帮他们翻晒药糙,忽而身后猎猎而动,他转过身去,看到台阶上突然出现的白袍男人。
逶地的白色神袍下金绣着盘绕的蔷薇藤,爬上他敞开的衣扣,红色绶带垂肩而挂,末端刺着一双láng目图腾。靳雨青正要开口唤他,却见一只灰色大láng从殿内的yīn影处姗姗而现,蹲踞在男人脚边,沧桑幽目注视着他。
尤里卡薄汗微涔,双脚赤luǒ脏污,似乎才经过一场剧烈的运动。
他停在那里没一会儿,就转头走了进去,那láng也亦步亦趋的消失。
很快猎鹰团吵吵嚷嚷地下了楼,各个全副武装,赫拉斯也背起了他那把大剑。靳雨青将药糙收敛起来,放进约瑟夫的行囊,与大伙笑言告别。
诺娜惊讶:埃米尔殿下,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事qíng不都解决了?她向四周瞅了瞅,找着什么,纳闷道,尤里卡呢?
他受了伤,正在高烧,我待他病好再走。靳雨青挥挥手,轻松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尤里卡知道去城镇的路,我们在一起很安全。
赫拉斯抬头望向圣殿,隐隐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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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猎鹰团,靳雨青来到哈里斯的卧房现在俨然已被尤里卡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他占据了哈里斯的一切,也将那个死去的男人留下的痕迹一一抹除。
推开门,那股郁金香料的气味却如以前一样浓烈,深深呼吸一口,发现有酒的味道弥散其中,他转头看见墙角那只灰láng,正趴在一只金碟前,满嘴血腥地咬食着一块鲜红的ròu,见靳雨青走进来,呲呲地喝了两声。
他顺势将手放在了斜cha在腰后的匕首上。
嗤屋中传来更加严厉的láng声,灰láng垂下头颅,叼着ròu块奔逃而去。
靳雨青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张榻chuáng上,尤里卡斜倚着扶手,身前揽着一整壶的葡萄酒,红色的图腾绶带一头压在酒壶底下,另一头垂落在脚边,覆在他伤痕满布的脚背上。靳雨青更倾向于用妖来形容他的父亲哈里斯,而对于尤里卡,则是一种垂软无力的颓懒。
此刻他体态似醉非醉,唯独目光灼灼,翕动的乌睫收拢着青年的身姿。
你醉了?靳雨青不知该如何开口,按在腰后的手已经沁出了一层汗水。
没有。过来吧,雨青。尤里卡招了招手,朦胧的视线缱绻柔化着人的心底,而下一句却叫靳雨青措手不及。他笑着道,过来,带着你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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