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尽了心力,彻夜难眠,和别的大夫一起否决了无数个药方,这短短一个月里,送走了一些人,也留下了一些人。
现在想来,依旧还是遗憾自己能力有限,去得太晚,不能救他们于水火,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消逝在面前。
裴渊眼眸里暗光浮动,并不算很好的回忆,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一怔,转头迎上赵如裳愧疚的目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事,都过去了。”裴渊放下筷子,把她的手反握在掌心里:“天灾人祸,谁也无法预料,盼着他们下辈子,别再受这些苦难。”
赵如裳没见过江阳实际的情形,但能猜到那些无辜的百姓是灰心绝望的,瘟疫多可怕的洪水猛兽,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裴渊从生死深渊走了一遭。
她心里一慌,忽然起身扑进裴渊怀里,伸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裴渊一僵,然后轻轻一笑,眉眼温柔下来,抬手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好在你平安回来了!”赵如裳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后怕和庆幸。
如若不然,她今日或许就见不到他这一面了。
发间温软的馨香弥漫在鼻翼间,裴渊冷硬的心忽然就软了:“你还在等我,我怎么能不回来?”
赵如裳闻言,忽然抬起头,从他怀里往后退了退:“婚期定下了,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放开她,眼里氤氲着浮动的光晕,带着让人沉溺的温柔:“度日如年的期待着……”
还有整整四个月,可真久呢!
赵如裳笑弯了眼,道:“还有件事得和你商量。”
“何事?”
“从明儿开始,你大约就不能去太医院了?”
裴渊看她,挑了挑眉。
赵如裳怕他乱想,连忙解释:“你此去江阳是立了大功的,可如今婚期已近,你马上就是我的驸马了,不能再在太医院给人看病了。”
堂堂驸马可不是能让人呼来喝去的大夫了,虽然平日里裴渊也几乎没有去别宫,赵如裳也不想他将来还为自己操劳。
“我知道。”裴渊面色如常,没多少意外。
赵如裳放了心,又道:“过几日我请父皇在朝中给你寻个差事,也不用再这么辛苦熬夜。”
裴渊侧目看她,眼神如星辰辉煌:“甘之如饴。”
赵如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你是我的驸马,可不是太医了,看病也用不着你了。”
只是民间有未婚男女不得见面的说法,她虽然不必践行,为了彼此的名声,可也不能像以前日日有机会见面了。
离大婚还有四个月,在此期间,她也只能多忍忍了。
裴渊一回来,赵如裳就觉得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游离的三魂七魄归了位,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大婚的日程缓缓逼近,次日尚衣局给裴渊量了尺寸准备做婚服,把之前欠缺的都一应补上。
赵如裳的嫁衣是最复杂的,皇帝早早让尚衣局绣她的凤冠霞帔,她平时也无操心的地方,左右看看也就心安理得的等着嫁人了。
皇帝爱屋及乌,对准女婿也是青睐有加,没两日赏赐的旨意下达,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同时任命裴渊为国子监司业,掌各学教法、政令。
赵如裳听闻这消息一脸懵,父皇怎么把裴渊放国子监去了?
裴渊本就够沉默寡言了,再去国子监那种地方,不得学着那些之乎者也的夫子更加严谨刻板,她还哪有脸去跟他絮絮叨叨的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赵如裳成功想起自己懵懂启蒙之时,被夫子打手心的场景。
她自幼身体不好,不能和兄弟姐妹们一起读书,父皇便从国子监请了夫子来,特地来教她一人,那是她漫漫岁月里最难熬的阴影了,后来有七哥和周敏溪兄妹一起听课,她才觉得有人分担痛苦好受一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教她的那个夫子,现在已是国子监祭酒,比裴渊这个司业也得略高一肩,如今裴渊入了国子监,少不得要见到祭酒,赵如裳不由得心生惶恐。
赵如裳觉得裴渊去国子监甚为不妥,急急忙忙的去找皇帝,苦口婆心的劝他收回成命。
结果皇帝道天子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何况圣旨已下,不好再更改。
赵如裳不死心,说裴渊身上没有功名,担任司业之位不合适,然而皇帝不甚在意,只说驸马天潢贵胄,又不是去考状元,不需要什么功名加身,他往国子监一坐,连祭酒也得礼让三分。
赵如裳垂头丧气,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总觉得裴渊进国子监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反观裴渊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世家公子,无权无势的人压根进不了,他去国子监又不需亲自授课,但又能结识朝中大半官员家的子孙,于他或是赵如裳,都不是件坏事。
这是皇帝的考量,只是赵如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用心,裴渊也不打算跟她解释,隔日便走马上任往国子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国子监司业,嗯差不多相当于教导处主任吧~
第83章 为人师表
至此, 赵如裳就觉得自己和裴渊仿佛拉开了极长一道距离。
从他上任开始,第二天,第三天……到第六天都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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