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放弃了和这个愈发无赖的人理论,伸手从他手中取过衣衫,在上面挑了处干净的地方,道:“虽说这村里没有埋伏,却也不知之后是否会有追兵路过,你将这块布料撕下来蒙在面上吧。”
付久珩是钟瑜带着进村的,因着傍晚天色昏暗,二人又行的极快,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
不过现下住在农户家里,难免可能会与农户中的人照面。让他蒙着面,一是担心他的行踪暴露,二也是他的颜容过盛,在京中多少贵家公子小姐也是目不转睛,如今在农户中,未免太过招摇了。
付久珩从善如流的照做,用布料覆了面。
“穿惯了绫罗绸缎,这粗布衣料世子可还习惯?”
付久珩将面巾系好了,看了她一眼,道:“确是并不十分舒适,不过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般吃不得苦的。”
房门上响起了叩门声,是农户家的大姐。
钟瑜回身去开了门,大姐十分热情,送了好些自家的吃食进来,抬头瞧见付久珩面上蒙着布,朝着钟瑜笑道:“娘子,这便是你家夫君呀,怎的进了屋里也还带着面巾,不热吗?”
钟瑜接过大姐递过来的碗,看了一眼床边低头坐着的付久珩,抿嘴一笑,心下一转,道:“哦,他身子不好,闻了花香便要起疹子,如今正是春季,这一路至此,他便长了满脸的红疹,加上本来面容丑陋,瞧着更是骇人,怕惊着大姐,是以不敢摘下来。”
那大姐哦了一声,目光落在那身姿高大挺拔的公子身上,那一双眼好看的不像话,心下暗里觉得惋惜,白瞎了这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了。
钟瑜笑着送走了大姐,刚一回身,便见她口中“丑陋”的男子抱臂立在她身前,面上的布已然摘了下来,正低下头,挨近了她,眯着眼道:“面容丑陋?满面红疹?”
她嘿嘿的笑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我这可是为了帮你隐藏身份,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哦。”
付久珩斜眼瞧着她狡黠的笑容,满面的不相信,伸手在她面颊上惩罚的捏了下。
手下的触感已然不复几日前的丰满,她跟着他,先是绝食,这几日又吃不上什么正经饭,如今已然瘦了一圈了。
钟瑜本想还手去捏他,却见他怔怔的望着自己,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付久珩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吃饭吧。”
农户里食的都是些粗茶淡饭,只是钟瑜已经好些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便是饭菜没那么精致,也吃的津津有味的。
反观付久珩便不一样了,常年金尊玉贵的养尊处优,使得他对这些寻常农家的食物并不习惯,虽是也在优雅的进食,但显然并不是很喜欢。
两人吃完了饭,钟瑜把碗给大姐送了回去,肚子里暖暖的,回身便往坑上一仰,倒在了上面。
付久珩看着她呈“大”字形不甚雅观的姿势,微微皱了眉,伸手推了她一下,道:“刚吃完便躺下,小心积食。”
火坑暖暖的,钟瑜躺着半点也不想动,随口道:“谁让你非要和我挤在一个房间了,看不惯你自己住呀。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好好睡一觉,非得扮什么夫妻呀,真是。”
两人初寻到村庄时,钟瑜本想说是兄妹,然而付久珩一再坚持二人同室更好照应,硬是说服了她和大姐说两人是夫妻,于是大姐只给二人安排了一间房。
“如今是否有追兵尚且不知,你我二人同室也好照应。”
这当然是有理,不然钟瑜也不会答应假扮夫妻。好在农家的火坑相较于床榻要宽敞很多,两人在上面打滚都够了,何况之前也不是没一起住过,钟瑜便也没再拘这个小节。
“你的内力恢复了吗?”
“嗯,昨日便已差不多尽数恢复了。可惜右肩有伤,否则我们便行了官道也无妨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付久珩已然行动自如,晚间换药时赖着还要钟瑜帮忙,她自然不肯上当。
付久珩自行换好了药,伴随着满室清苦的草药香,两人便上坑各自进了被窝。
许是着实太累,明明天才刚黑,但她挨上枕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因而半夜里她醒来时,翻来覆去的便再也睡不着了。
翻了会儿,她索性睁了眼,打量起了这间屋子来。
这里实算不上多好的房子,然而钟瑜却有些羡慕大姐一家恬静祥和的生活,也许有一天她能离了京城了,便也能有这么一个房子,一块地,或者她也可以找些小生意做,比如在镇上开个小饭馆之类的。
钟瑜一边畅想着,一边四处打量,最后,目光落到了边上静卧着的男子面上。
付久珩还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他出身世家,一举一动皆是极为高雅得体,钟瑜瞧着他端正的睡姿,便生了些逗弄他的心思。
只是还没动手,她便听着了极轻的一声,似乎在呢喃呼唤着什么。
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色,钟瑜细细端详起他的模样,付久珩英挺的眉毛蹙在了一起,面上是难得一见的哀伤,好似是丢了什么珍爱之物,隐隐的透出一股悲凄之感。
钟瑜静静的看着,没想到天之骄子的他,竟也会有这般难过的时候。
他是梦见了什么呢?
没等钟瑜想通,俊秀的公子已然缓缓睁开了双目,沉静的凝望着面前漆黑的夜色,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之中,沉默着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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